“他为你留有空间,追求你喜欢的事物。”楚酒说,“你们豪门的手段,我可是见过的。要是他真把事做绝,你哪有机会再去剧院,再见到赵导呢?”
“如果这样,你就认为他网开一面,那你还是太单纯。”
“嗯?”
“这只是他计策中的一环而已。”
赵易拍《潮汐》这种狗血剧,只是生活所迫。
他心底,藏着清高自矜的、不曾为外人道的艺术追求。
他觉得,裴舒望能帮他实现这个想法。
赵易想请他演《月溺》的男主。
拍电影不同于演话剧,需要连续的投入、大块的时间。
裴舒望有心无力。
然而,出乎意料,就在这个关头,裴修严给他放了个长假。
等同于默许。
裴舒望与赵易去了趟港岛。
拍摄期间,他们在彼此身上学习到很多,也曾因理念不同,出现过分歧和争吵。
好在,最终的成片,是彼此都满意的效果。
对于当时的裴舒望,其实不求《月溺》爆火,甚至能否上映,都无甚所谓。因为港岛的两个月,是裴舒望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光。
他足够享受过程,不需要结果印证他的成功。
但是对于赵易,一位怀才不遇的年轻导演,第一次拍出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亟待外界肯定的声音,证明自己。
于是,在《月溺》处处碰壁、迟迟得不到院线上映许可的赵易,迫不及待地,将它推上视频网站。
由此,惊艳了楚酒的童年。
甚至,决定了她的未来。
然而那时,视频平台并不如现在这般发达,宣传不到位的情况下,观众能否看到这部片子,全凭缘分。
《月溺》的热度很差,冷门中的冷门。
赵易要崩溃了。
剧院大门紧闭,濒临关张。
对于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裴舒望不忍看他就此沉沦,想去劝慰一二。
这时候,才是裴修严真正出手的时候。
裴舒望的课程,全部换成家教授课。
他无法再离开裴家大宅,更何谈见到赵易。
那时的他,反抗的方式,比楚酒激烈上千倍。
“为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的儿子?还是没有人格的,一个机器,你的奴隶!”
“舒望,你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果然被那个不着调的导演带歪了。”裴修严摇摇头,无比痛惜,“你要记住,你是我裴修严的儿子,是未来唐京最成功的商人!一部毫无水花的电影,值得你投入这么多精力?你还要继续沉没下去吗!”
他根本无力撼动父亲的权威。
与剧院的联系被切断,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唯一那道裂痕缓缓弥合,缝隙里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渐渐远去。
裴舒望自然不甘心。
可在父亲的威压下,他做不了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回看《月溺》。
那是他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光啊。
儿子长久耽溺于一部失败的电影,裴修严很快察觉到了。
于是,他将这世上关于《月溺》的一切,都抹去了。
想要删除互联网的记忆,听上去很难,对裴家却不然。
易如反掌。
楚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最痛苦,莫过于得到后又失去。
最绝望,莫过于希望后再失望。
“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月溺》被更多人看到,我是否就能拥有选择的权力。可惜,自始至终,都是父亲做的局。”
为何各方将《月溺》视为烫手山芋般拒之门外,为何《月溺》的播放量如此低迷,原因,自然是裴家滔天的权势。
裴修严的权势。
“那时我才知道,权力、财富,这些世俗的定义,有多大的力量。”裴舒望眯起眼睛,“人们讳莫如深、却又心照不宣。看似无形,却能将一个人的热情、斗志、他所珍视的一切,捻得粉碎,了无踪迹。”
夜已深了。
薄云遮住月亮,朗朗清辉,皆不可见。
“可是,我记得啊。”
楚酒跨出一步,出现在他面前:“并非了无踪迹,我记得呢。”
微风吹开云层,月光落在少女脸上。
淡眉,清瞳,看似心如止水、安之若素,实则睚眦必报,对一切都耿耿于心。
“你的热情、斗志,对艺术的追求,对规矩的叛逆……裴舒望,你所珍视的一切,有我为你作证。”
楚酒咬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道:“我愿意,做你存在过的证明。”
裴舒望眼眸定在她脸上,深海一般,幽邃,静默。
楚酒也不怕,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