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进城后,专挑黑暗无人的小巷,忍着胸腔里翻滚的痛意,一路飞檐走壁,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回到罗府。她悄悄从外头打开窗户的暗锁翻身进屋,连蜡烛都没敢点,只趁着月色将身上带血的衣衫脱了,换上在罗府里头的常穿的粉色衣裙。
换下脏衣裳,她从黑暗处朝门外看去,只等院子和走廊上都没人影的时候,才故意开了门,又重重地关上后,这才点上蜡烛,把那带血的衣衫仔细地叠起来,放在柜子的最底端。特意调整好角度,打开柜子细瞧,也瞧不见这带血的印迹。
这样应该能躲过掌事的检查吧,落云想。
只是这衣服,得尽快洗了才是,否则血渍染得越久,越是难洗。这青色衣衫是她最喜欢的便衣,她攒了好些个月的私房钱才忍痛买下。面料不算高档,但非常耐磨轻盈。再加上颜色和叶子颜色十分相近,她就算光天白日立在树上,也鲜少能有人注意到。
今天就万万不该去救那颜云玦的!惹了一身伤不说,连自己最爱的衣服都可能要毁了!
气血上涌,她又开始咳。落云打开柜子,看着里头一排的小瓷罐,细长的手指在杂物里翻翻找找,挑了最朴素的土瓷罐出来,倒出一颗药丸,没和水便往嘴里送。
她一伸脖子,勉强把药丸咽下去,正准备把瓷罐放回柜子里的时候,余光一瞟,动作便滞住了。只一瞬,她便把那最精致的黄色瓷瓶丢到最角落的地方。小瓷瓶撞在柜子上,发出几声闷响。
虽说这瓶子的主人可气,但这小瓷瓶是无辜的,摔坏了倒也可惜。落云内心闪过一丝悔意,忙捞起还在角落翻滚的瓶子。这看上去脆弱的小瓷瓶竟也耐摔,被落云大力一甩都没裂,只有瓶身细微的擦痕显示出它被嫌弃的处境。
像它的原主一样。
落云无奈地用指腹擦去瓶身的灰,第一次见颜云玦的那晚历历在目。
深夜竹林,最是凄静。月白风清,漆黑夜色下,仅有头上一轮明月肯施舍些许光芒。
一路人马在竹林中穿过,却无除却马蹄声之外的其他声音。没有人声,没有火焰跳动的声音,只有林间被扰了清梦的动物,发出不满却又恐惧的逃命声响。
这伙人之所以连夜摸黑赶路,仅选择月色最亮的这日离城,就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然不会点灯照明。而这倒方便了她。
林间一阵躁动,暗箭射出的窸窣声音划破深夜的静。马匹才没有像人那般噤声的意识,只随着本能发出长久的痛苦的嚎叫,声响在丛林间回荡着,甚是骇人。马队登时乱作一团,失去了先前整齐的布阵。
一阵轻风刮过,只有竹林中竹叶晃动的声响,片刻后便重归宁静,一时间仿佛无事发生,只有倒地的马匹发出痛苦的呜咽。
带队的男子低声命令道:“当心刺客!都围住马车,务必保护好赵小姐!”
话音刚落,马车旁顿时多了一圈黑压压的人。
又是一声暗箭划出的声音,带队男子的马应声倒地。
事已至此,低调行事的指令早已被抛之脑后。带队男子翻身落地,拔剑高喊道:“有刺客!保护——”
话未说完,取代他接下去的话语的,是他倒地的声响。
失去主心骨,队伍登时乱作一团。只见一个黑影飞身起剑,在夜色中翻飞旋转。竹林间回荡着剑身碰撞的凄厉声响,一时间血气四散,剑光之中能隐约看到一个矫健却略显娇小的身影。
落云并未费太大的力气,就把这十余人的护卫队解决了个干净。掀开马车门帘,里头的姑娘被塞着嘴,五花大绑地躺在车厢里,瞪着眼睛看着门口的黑影,眼神里却又有着一丝早就预见这番情形的镇定。
落云并未给这小姐松绑,也未取下她口里塞着的布条,只是费了点力气,将她扛出马车。
但是要怎么把这位手脚都被捆住了的小姐弄上马,确实让她头痛。
“小姐,跟您商量个事儿。”
落云开口,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不符合她身份的温柔,赵思完全想象不到这就是一炷香时间内把那十余壮汉都麻利解决了的危险刺客。
“我把您脚上的绳解了,您乖乖上马,如何?”
赵思并未应声,眼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震天响。但很明显,这般神情她对面的刺客见得多了。只见刺客后退一步,微微举剑道:“赵小姐,我保证不会伤害您。但您若要跑,定是跑不过我这剑的。”
赵思低头看了眼落云手中的细剑。剑身满是血渍,上头映出的月光斑驳碎裂。她重重地点了头。
面前的刺客低身将她脚上的绳索解开,让这位娇小姐蹬着她上马。她一个轻巧的翻身坐在身后,手绕过她的身子,牵动缰绳,指引着马在夜色中狂奔。
深夜的墨城人烟萧寂,城中大道已是流浪猫狗的天下。月色落下,天地一片清冷,只有大户人家门口的灯笼映着些许温度。马匹行过几户人家,最后绕了一圈,拐进一条昏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