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大学那年的十月份开始,到来年二月份,令人吃惊地,我整整用英语写了五个月日记。
并非学英语专业,初高中时英语也学得不好,截止目前,我对英语也谈不上多么有兴趣,别说喜爱,但突然在那天——稍等,下面有些痒痒;我十分难为情当着女友(不久便分手那位)挠痒时——心血来潮,发誓要把英语学到手,直到能跟欧美人交流为止。
那段时间我头脑里除了英语什么也没装,早晨晚上都在学英语,读英文原著,听原声电影对白,听英语歌,总之入迷哩。没人在跟前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说。
英语水平在短时期内确实有很大提高,当然可能也因为我本来基础就太薄之故。
后来我反复推敲(在再也找不回疯狂学英语的劲头之后),是什么促使我对向来并不喜欢的英语突然着魔了呢?
经过扪心自问,大概得出这样的结论:太无聊。
对所学专业提不起兴趣,对身边女生不感冒,与男同志们也没建立起深厚的兄弟情义,致使我不得不常常想起幽灵女孩,甚至连那个曾经令人讨厌的可怜巴巴的书袋子也变得可爱起来,而这些曾经在我生活中刻下印记的东西此刻早已成为过往,如今,当下,我苍白的生活中就没有一点点令人激动的东西,不是吗?
无论多么可笑的因缘凑巧,我对英语的情有独钟,正像对幽灵女孩、书袋子念念不忘一样,有遭一日(不幸已降临)终将成为过去,再也不会回来,恨叹也欤!
良久之后幽灵女孩才止住哭声,抬起泪水朦胧的双眼瞅着我说,你真的那么想干那种事?
我不想强词夺理,也懒得狡辩;我又咽了口吐沫,点点头。
她仰头长叹口气。
我静静地等着;以为她会气得发疯,河东狮子吼,狂风暴雨……
也不怪你。她语气出奇地温柔,毕竟大男大女……又在阒寂幽雅之地,她说得断断续续,我也……差点……把持不住……
哦,我长吁口气,心倏地放下来,浑身血液重新流淌。
但是,我不能,我不想……
你是纯情少女;你是听话的五好学生;你是用圆规和三角尺画出来的标准几何图形;你是大工业化学校批量生产出来的无感机器人;你是屏幕里被程序控制的三维动漫美女;你是……
行啦,别那么刻薄!她甩甩头发,用手背揩把眼泪。我有时也想做把出格的事,管他呢,无所谓!受够了压迫,受够了束缚,受够了管教,疯狂一回又能怎样呢?但是,那种事,我心里有顾虑,有阴影……
是吗?我睁大眼睛,往她身边挪挪,心想这家伙终于要向我吐露她的过往,伤心事,那个事,曾经——
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我非常愤怒!她说。
我吃了一惊,不由地眨眨眼。
凭啥我生孩子?男人干什么?身为女孩,就够不幸啦,不能玩泥,不能光着上身,不能理个寸头,不能随地尿尿;一样是人,一起玩的小男孩就没有这么多禁忌!
我们要经常洗手洗脚,洗头发,梳辫子,千方百计不要让人看见隐私部位;好不容易长大了,以为终于可以缓口气,麻烦却更多哩,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另外穿戴些什么,又多一套手续,而且这意味着注定将来由你生孩子。
十月怀胎,挺个硕大的肚子;分娩,痛得死去活来;生下来你以为就没事哩?不,不,你还得带孩子,洗衣做饭,伺候男人!想想就受不了,太不公平啦!
简直杞人忧天!你想替上帝分担工作?男女有别,天注定。我们只能接受,唯有服从!不然只好转世投胎哩,投胎转世也由不得你。来到这世上征得你同意了吗?你我都是被迫降临,被迫拥有如此身体,如此父母,如此家庭,如此环境;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咱们只能适应。
对,就是适应。须臾我又说。在家里,要适应家庭生活;在学校,要适应校园生活;此刻,咱俩在森林,就要适应丛林生活;
她良久不说话,仿佛陷入沉思。
未几,我接着说,不是为刚才的行为辩解,我无意伤害你,侵犯你,我不过是为目前的处境考虑,为适应这里的生活,适应——
你要是听我的,咱们可以玩点别的。她突兀地说。
什,么?
她羞得飞红脸,欲言又止。
我诧异地看着她。
凑近,她像蚊子哼地说,我想看看你那个。
哪个?
她用拇指和食指掐了我大胳膊一下。
我张大嘴,缓慢扭动脑袋,目光放向远处,然后咬住牙说,你真搞笑!
她不说话,额头抵住我肩头,一只手插入我腋下搂住一条胳臂,另一只手缓慢犹疑地伸向我大腿。
那神情与举动仿佛在说,如果我不愿意她随时会撤回。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咕哝一句,头便开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