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隐没在了什么地方,天空中央还有些发亮,四周却翻滚着漆黑的云。
树木顶端都变成一团团模模糊糊的黑,只有树干一根一根矗立着还能辨得出来,草已经和土地混为一体。
他的鞋是湿的,脚在鞋里打滑,一走便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身上衣服没有干彻底,微风一吹冷飕飕的。
我觉得,嘟嘴小子追上并超过她说,我们应该离开湖边,能找着回去的路更好了,如果找不着,咱们应该到个干爽开阔高点的地方去。
她停下来喘气,望了他一会儿:也许你说得对。
二人开始远离湖畔,向高处走去。
你饿了吧?走了很久之后,嘟嘴男孩停下来说,按道理吃晚饭时间到了,我背包里有吃的,我们吃点?
什么也没拿,我。她说。
坐下来打开背包,他把包里的东西仔细翻了翻。说实话,有什么他真不知道,这是临行前妈妈为他准备的。
有一袋法式软面包,有三根玉米香肠,有一瓶矿泉水(原来有两瓶,他喝完一瓶)。吃的就只有这些。
剩下的是一把雨伞,一部手机,一包卫生纸,一瓶抗高反药,一罐氧气,还有手机充电器以及一些创可贴。
他把吃的拿出来,把其他东西归整好。我渴死了!拧开矿泉水瓶猛喝了几口,然后伸手递给她。
她摇头。
不渴吗,你?
她不动。
嫌我喝过啦?哼,认不清形势!他将瓶盖拧紧。现在是什么境况?讲究什么呀还?
她不为所动。
好吧,这小面包是没打开的,你吃一个吧?他扔一个到她怀里。自己撕开一个,大口地吃起来。
犹豫了一阵,她才动手撕。
他嘟起嘴,心里直叫她怪胎。
吃了点东西后,果然又有了力气。他们爬起来继续前行。远处已什么也看不见,能见度大概在十米以内。凭着稍微发白粗树干的轮廓,他俩用手中的棍子摸索前进。
山势坡度开始变陡,垂直往上爬显然很困难了,两人便顺着坡斜刺着往上走。
风越来越大,一阵阵地刮过树梢,发出奇怪的唔唔声、树枝相互摩擦的吱嘎声;身边的高草遽然伏倒又直立起来;空气闻起来滞浊、腐臭、潮湿。要下雨了。
他加快步伐。她显然跟不上,一会儿喘气,一会儿呻吟。
得快点儿咧,得找个避雨地方,咱们。他说。
我走不动啦!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再坚持一下!嘟嘴男孩伸过一只手。咱们找一颗枝叶繁茂的树,再休息。
她粗声喘几口气,伸出手。他抓住她的手,攥紧,用力拉她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她跟在身后;他半弓着腰,仿佛牵着一匹马。
又走一阵,豆大的雨点打下来了。他忙从背包里取出雨伞,撑起来。不能撑得太高,风会把它刮跑。
抓住伞柄与支撑龙骨辐条相交的地方,他努力将伞支在他俩头顶。但做到这点真不容易。
也许是体谅他的难处,也许是怕淋雨,她不用拉便用胳膊紧靠着他的胳膊。
两人就这样紧密地挤在一起,头钻在伞下,扶持着前行。她的额发不时磨着他耳垂。
雨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他露在伞外的一条肩膀几乎全湿了。
夜变得漆黑黑什么也看不见。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起水流,他们恍若蹚河而过。她差点滑倒躺在泥里,他右胳膊迅速揽住她的腰把她抱直。
不知道要往哪走,不清楚尽头何在,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唯有绝望与凄慌。她可能早已哭了,泪流满面,啜泣哽咽,但雨声掩盖了她的哭声。
他用胳膊搂紧她的腰,连提带拽拖着她走。他身体一侧感到她温暖的体温,这增加了他奋勇向前的信心。
他知道他们必须前行,否则只能停下来挨浇。搞不好会就此倒在烂泥里。
俄顷前面有东西挡住了去路,仿佛一堵墙屹立在那里。原来是一块大大的岩石。二人顺着岩石绕道走,恍惚行走在悬崖绝壁。
风似乎弱了一些,雨也小了点,他睁大双眼观望,前面有一片黑黢黢的窟窿,宛如一只巨兽张大了嘴……
我读书,总是读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候,才突然忆起,这本书好像读过——眼前这些词句,怎么似曾相识?
但不久之后我又把它忘了个光光——
如果没有信息传达出去,
我可存在?
因之,我要将它全部写下,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