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舒苡言不自在地问:“我们见过吗?”
或许是见过的吧。
舒苡言总觉得韩箴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中似有零星碎片一晃而过,却又虚渺到抓不住分毫。
韩箴挑眉,微眯着眼看了她一阵儿,仿佛是确定了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方才扬唇笑道:“小时候的事,大概你没印象了。”
“喔……”舒苡言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地毯上,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
舒苡言本就是气质偏清冷的女生,不笑的时候冷淡不近人情,笑起来又显得勉强,只有发自内心地大笑时才能真正让人感觉到她是开心的。
偏她又不爱笑,因而总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高冷疏离感。
这一点舒苡言也有自知之明,她基本不在陌生人面前露出笑容。
因为她刻意笑起来时真的很假,比哭还难看。
韩箴摸不透她的情绪变化。
见她面色淡漠,还以为她是懒得理人,于是识趣地低笑一声,不再接话。
还好这时宋思远从厨房过来,打破尴尬的氛围。
“喏,拿好。”宋思远把洗干净的水果叉递给身边的女孩,扯了张纸巾擦手,随即看向韩箴,下巴抬了抬:“去我屋吧,打两盘游戏。”
“成。”韩箴笑着点头,跟着宋思远往楼上走。
舒苡言不自觉地抬眼,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两道高瘦身影,视线却紧锁在韩箴身上。
韩箴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自然搭在宋思远肩头,明明姿势闲散,体态却如清风修竹般,隽逸,挺拔。
清风吹过,竹影摇曳,根基却稳。
舒苡言在心里悄悄记下了他的样子。
“你表妹是今天刚搬过来的?”
韩箴和宋思远之间向来没什么避讳,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嗯。”宋思远懒懒应了声,活动着酸痛的肩颈,“小女生就是麻烦,光收拾她那一堆宝贝,就耗了整整一下午。”
韩箴短暂的走了下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反倒若有所思地低喃了句:“性子变冷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宋思远听后叹了口气,表情变得认真:“这不是特殊时期吗,我小舅四七刚过,她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需要时间走出来。”
“的确。”韩箴喟叹,原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关心有些莫名和多余,索性还是咽回肚子里。
走到二楼楼梯扶手处,即将转弯时,韩箴似乎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远远注视着自己,遂而顿住脚步朝楼下瞥了眼。
舒苡言反应极快地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剥着香蕉皮。
好险,刚才差点对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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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舒苡言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刚泛亮时方才熬出几分困意,却一点也睡不踏实。
意识朦胧间,她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舒苡言还停留在七岁的时候。那天期末成绩出来,她考了全班第一,欢欢喜喜地跑回家,一路上都在期待着爸爸妈妈承诺给她的奖励。
推开门,她来不及换鞋便往屋里跑,骄傲地举起手中的成绩单,声调扬得老高:“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这次考了……”
话未说完,她却突然顿住,高高扬起的试卷滞在空中。
客厅里,入目是一片狼藉。
舒云辙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扶着额一言不发。
林伊岚则跌坐在地,怀抱着一个抱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浸湿脸颊。
见舒苡言回来,林伊岚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母亲红肿的双眼和无措的眼神,让她心头一沉。
舒苡言放下手中的试卷,缓缓走了过去。
林伊岚就那样呆怔地看着她,许久,抬手抚上她稚嫩的脸颊,哭着笑着说,“言言,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那时舒苡言年纪尚小,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动不动就吵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闹到离婚这一步,更不明白妈妈怎么能够主动放弃她的抚养权,转眼就结了婚组建了新的家庭。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大明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这样脆弱不堪一击,怎么这样轻易就被时间冲淡。
梦中的画面逐渐模糊,整个世界像是蒙了一层雾。
薄雾朦胧中,她看见妈妈拉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看见她和一个叔叔远走他乡去了美国,不久,他们有了新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儿。
后来画面一转,到了许多年后。
高一的暑假,舒苡言报名参加了一场市里举办的弦乐比赛。不凑巧的是,那几日舒云辙正在邻市的工厂调研,但他承诺过会尽早结束工作,赶回来观看女儿比赛。
然而在比赛当天,临近上场前的十分钟,舒苡言却被老师叫下台,告知她家里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