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般简单。
民众只见得叶如轻被韩愫落了面子,灰溜溜钻回车内遁逃。但孙芙蕖所见的,却又稍深远了些。
大司农未由御史大夫参本,却由丞相惩治,被浇息了气焰,断绝了恶行。
累世里陆家灭门,御史台连着下属三卿,统统皆归了韩愫掌管,代行众御史监察之事。
或许早在御史台倾覆之前,韩愫便已然有意,夺陆遗山的权柄。
更何况依照孙坚对她所言,御史台与尚书台争斗不休。尚书令金议本就是韩愫心腹,韩愫怎可能没有除掉御史台的打算?
风起青萍,见微知著,韩愫欲要代陆遗山所行之事,又岂止是教训叶如轻这么简单?
韩愫今日此举,虽是为民做主,却亦是在试水温,欲搅动整个京都洛川的朝野局势。
她知道数年之后,叶如轻是何结局,故也知韩愫对待政敌,一向绝不手软。
但他算计得如此滴水不漏,如此隐密长远,却是她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真正意识到的。
韩愫似她不假,却更胜她不止一筹。孙芙蕖再明白不过,她永远斗不过他。
而如今拜他所赐,她就连对陆柔良,似乎都无法再算计下去。
韩愫送她归家,自去上朝。孙坚若不是被宋皇禁了足,不得出府,只恐怕不仅要对他倒履相迎,更是要一路送他进未央宫的。
孙芙蕖想不通,市井传言怎能够如同插翅。明明京兆府与丞相府相隔极近,可未待马车回到孙家,孙坚却早已经耳闻公卿争道。
他对着高坐马上的韩愫,极尽溜须谄媚之能事,恨不得将满朝文武的全部功绩,皆归于丞相一身。
大司农被贬得一文不值,甚至连马前的相府总管玄渡,都被他夸得胜过了活财神叶如轻。
若不是恪守孝道,孙芙蕖只怕要当场净身出户,断不认这阿谀奉承的小人,是她的亲生爹爹。
孙坚却不肯容她自寻清静。
直到韩愫行远,而玄渡亦告辞回去相府,他却硬拉着孙芙蕖,要她详细再讲一遍,丞相是如何坐着京兆府的车驾,挫了大司农的威风。
孙芙蕖哪里不知,孙坚想听韩愫如何惩治了叶如轻是假,想听丞相爷坐了他京兆尹的马车才是真的。
等不及孙芙蕖与他说罢,孙坚便连连抚掌笑叹。
“路上能遇到大司农,实在是好!这下子京中百姓、朝中文武,便无一人不晓得,咱们京兆府是有相爷在护着的了!”
他不提此事还好。
这次风波的影响被他点出,孙芙蕖只觉得遭心不已,实不知该要如何地厚颜无耻,才能去面对陆柔良了。
被迫与韩愫同乘一车,并不是今日里最可怕的事情。
甚至误打误撞,被她亲眼见识了公卿争道的场面,亦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这两件事交织在了一处。
韩愫不同于累世、不同于既定的书中情节,坐的是她孙家的马车。而在他惩治大司农时,她又被所有人知晓,正与他同在车上。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孙芙蕖最想要瞒住的陆柔良,一定也已知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不过乞求韩愫在车上时,静悄悄莫被发现。他倒是生出来这么大的是非,只差亲手撕了她与陆柔良的盟约。
公卿争道人尽皆知,最高兴的莫过于孙坚,毕竟他借由此事,算是稳稳地攀附住了相爷。
至于最不悦此事之人,便就是孙芙蕖了。
韩愫害她在陆柔良那儿失信。
她若仍打算利用陆柔良,完成芦笋小队的满纸计划,怕是已无异于痴人说梦。
孙芙蕖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孙坚几句,便不再出言,径自沉思考量。
既然是相爷肯为孙家做主,孙坚自顾自忙着欣喜,倒是也不与她计较什么。
更何况会有争道一事,孙芙蕖功不可没,孙坚颇为器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步履轻快地独自离去。
前堂之中,唯剩下孙芙蕖,苦着脸头疼不已,久久未展愁眉。
究竟因为什么,韩愫偏偏在这一世,要亲自送她归家?
孙芙蕖死也要死个明白。
往世她同样前去相府,求韩愫救孙林雪,可事后哪一次她不是独自返回?
今日里她甚至不待韩愫追问,便坦言了自己陷害家姐的全部经过。
孙芙蕖自觉此状可憎至极,累世里她的行径,皆敌不过今次。
可为何韩愫却执意与她作对,不仅不成全她,又还当着京洛的一众百姓,公然地毁她筹谋?
若与前世相比,除了在相府时的对答,孙芙蕖并不知道,事情于何处尚有出入。
可总之若论结果,便是这公卿争道的纷乱里面,多了本不该出现的她。
就算她绞尽脑汁亦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