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愫是直到孙芙蕖欲要抛头露面之时,才终究忍无可忍的。
孙芙蕖希望他默不作声,可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明知道叶如轻不怀好意,他怎能再纵她以身饲虎?
孙芙蕖却全不肯领他的情。
她慌忙间拂开他的袖摆,明知为时已晚,却仍要来伸手捂他的嘴。
韩愫自然不容她一再胡闹。
将孙芙蕖单手揽了,锢在怀中,他另一手钳住她那惹是生非的雪白腕子,方又朝车外出言。
“大司农欲治此女之罪,便是觉得本相该避让卿官才对?”
若说他前一句话,未露丞相身份,孙芙蕖尚有或可补救的侥幸念头,而今此话既出,她一整个泄了力气,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与她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了的,还有车外的叶家主仆。
叶如轻万万不曾料到,如今正闭门不出,注定将成败势的孙坚,竟有着此等手段,早已经暗中攀附韩愫。
他本以为,眼下这车驾里,坐的是胆敢抗旨离府的孙坚罢了。
“叶卿想来不会不懂本分,总不至于敢同本相争道。”
韩愫笑起,带着藐蔑,与久居上位的睥睨之势。
他闲闲摩挲着手中的冰肌玉骨,孙芙蕖那一对脂膏般滑腻的腕。
不待叶如轻有机会辩驳脱罪,他已再度开口,假作恍然地同他相问。
“莫不是叶卿要推说‘恶仆瞒主’,求本相定你个‘治下无方’之罪?”
车厢外面,本就已怕得抖着双腿的叶姓家奴,闻言膝头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相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吃了熊心豹胆,敢教相爷您调转车驾,替我们主子让路。小的实在该死,还望——”
他想求韩愫给他一条活路。
官场的事情他不明了,可是仆役们私底下所议论的,他岂会没有耳闻?
相府的大总管韩玄渡,令行禁止,家法严明,对待下人们最是不留情面。
但既是做下人的,谁又会不明白,韩玄渡所遵从的,都仅是韩愫的指示罢了。
仆人不过是主上的影子……
韩愫今有此言,便恐怕将不会容他好活。
叶如轻未待他求饶声止,狠甩了一个巴掌,逼得他顿时噤声。
想他堂堂的大司农,虽不在三公之内,却好歹位列九卿,家仆竟当街跪求韩愫,贪生怕死没有半点骨气!
这实在是当着京洛的一众百姓,丢尽了他叶如轻的脸面!
“你这蠢奴才,哪有不打自招的道理?就算他欲罚你,也要先问过你主子我,看看我叶如轻依不依他!”
“呵,叶卿又何必大动肝火?”
不同于叶如轻的面红耳赤,韩愫云淡风轻地笑着劝道。
他要叶如轻颜面扫地,自是不会仅拿那家奴作把柄的。
地上那一摊区区的狗杂碎,并不至于他费力气大做文章。
“本相坐的是京兆府的车驾,他虽出言不逊,却不知者不罪。”
话锋一转,韩愫收了笑意,语气里渐露森严威压。
“倒是叶如轻你,目无法纪,扰乱京都,在这洛川城中驱马横行,为祸日久。”
此话一出,周围路人纷纷点头。
百姓从来皆敢怒而不敢言的事情,今日有三公之首,堂堂丞相,对着叶司农这罪魁祸首,当街直言出来。
“众御史尸位素餐,皆不曾参你的本,你便以为像这样惊扰行路民众,亦无过错?”
此错不同于适才家奴的“不知者不罪”,是站在周围的百姓们有目共睹,现下已怨声载道的真实恶行。
叶如轻哪怕底气再足,面对着四周指指点点,同仇敌忾般对他怒目而视的众人,一时间亦有些心虚慌乱。
“御史台对你包庇,我丞相府却不纵你!”
韩愫抬高了声调,压过车外民众细碎低声的交头接耳。
“今日你若不自折羽扇,就此悔改,本相自会请圣上定夺,还洛川百姓公道!”
人群沸腾,抚掌称赞之声四起。百姓只恨不得亲自上前,夺过叶如轻手中羽扇,狠狠将其折断,撕作两半。
“主、主子,还请您审时度势,忍一时风平浪静……”
适才伏在地上的奴才,此刻颤巍巍站起身来。他凑到叶如轻的耳边,赔着小心,磕绊劝道。
民众之中,已有不少人朝着京兆府的马车下拜,对韩愫连连叩首谢恩。叶如轻见此愈发愤恨,却奈何迫于形势,只得将羽扇递给了自家奴仆。
家奴接过扇子,一掰两段,躬身垂首,恭敬呈到了车帘边上,交与韩愫过目。
孙芙蕖望着已折成两截的羽扇,耳听得百姓们的高声欢呼,不知自己究竟该敬韩愫,还是该更惧怕他。
毕竟,这件事并不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