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是有对女儿们明着说过,不准踏出京兆府一步的。
恰值春分,孙林雪自然不肯遵父命枯坐家中,与孙芙蕖一整日面面相觑。
孙芙蕖在去岁冬日里,频频到济慈寺中,陪韩丞相的准夫人逛玩。
相比之下,她可就苦命多了,被爹爹严加看管,实打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容易捱到春分这日,孙林雪连新样式的衫子都已然裁好。
春衫正薄,惹人怜爱,该教她如何弃置于衣箱之内不顾?
时年十八的孙林雪,既恰是待嫁之龄的曼妙少女,哪里会因为父亲的一句话,便将这风朗气清的春分之日平白蹉跎?
“长姐是真的想放风筝,抑或是……?”
孙芙蕖摆弄着手里面的纸鸢,神色莫辨,语气揶揄。
现下可是春分,青年男女,哪个不凑去京郊踏青赏景,折花放鸢?
这其中,倒是一心玩耍的人甚少,剩下的皆动春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孙林雪芳龄十八,恨嫁不足为奇。韩愫与陆柔良尚未完婚,她的亲事便也迟迟不能定下。父母双亲对此倒是不急,她自己却怎可能不心急呢?
今日里孙坚不准她和孙芙蕖出府踏春,孙林雪遂暗中找上了孙芙蕖,打算说动她一同逃家,去京洛的郊野上“放风筝”。
话虽如此不假,孙林雪真正打的算盘,姐妹俩心照不宣。
“姐姐所想,当、当然是放风筝了……”
孙林雪急急对孙芙蕖作答,话音未落,双颊先红。
她心气高傲着呢,四妹若仍这样明知故问,追根究底,害得她颜面不保,她便再也不要理会她了!
孙芙蕖知晓分寸,住嘴,点头。
她和陆柔良苦苦推演了一整个冬日,等的便是今朝,孙林雪出府踏青之事。
已到了嘴边的鸭子,孙芙蕖自然不会教它飞了。
就如同累世一样,她被孙林雪寥寥数语便“轻易说服”。
“妹妹也想去京郊玩耍,正愁孤身难以成事。长姐既肯伴妹妹同去,那便再好不过了呢!”
孙芙蕖说着唤来了房外藕荷,替她将早先准备的裙衫换好。
孙林雪瞧着这熟悉的剪裁、用料,竟是与自己身上的新衣如出一辙。
“唷,这可实在是巧了呢!”
藕荷瞧了瞧自家小姐,又瞧瞧孙林雪。
“四小姐托锦绣坊制的春衫,竟是与长小姐您这一套,略有相似。”
说什么略有相似?
孙林雪暗咬银牙。
这可恶的孙四,分明是偷瞧了她的宝贝裙衫,随后要那家铺子依样仿做的吧!
她以为同她穿一样的衣裳,便可以貌美似她?
孙四不过是及笄不久的黄毛丫头,欲盖过她的风采,可还差得远呢!
“可不是嘛……”
直至此时,孙芙蕖方才恍然大悟一般,频频颔首。
“藕荷你若不指出来,我还纳罕,缘何长姐这漂亮衣服,瞧着竟好生眼熟。”
轻哼一声,孙林雪不欲理睬这装傻充愣的主仆二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只要哄骗得孙芙蕖同她照应,便能够顺利出府,到京郊踏春去了。
*
姐妹俩将各自的丫鬟们凑到一处,众人拾柴,配合掩护,遂也就悄无声息地出得家门。
此计虽成,孙林雪却是直到行至京畿,都仍有一抹不悦挂在脸上。
谁教她忍耐孙四一遭,那丫头便就欺她更甚?
刁奴恶主,合着伙给她添堵,既言她裙裳清丽,又赞她发饰精巧。可她还没来得及暗暗自喜,孙芙蕖便唤藕荷重新绾发。
孙四这番举动,分明是要将她活活气死!
眼见孙芙蕖绾了与她一模一样的云髻,簪金步摇、戴玉华胜,孙林雪好生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直到风筝断线,才朝着孙芙蕖发作起来。
孙芙蕖妄想与她攀比,却到底要认清各自身份。
嫡庶有别,一天一地。
她的纸鸢落下,奴婢们不在左右,便合该这卑微庶女替她拾回。
“长姐教训得是,你我轻装简行,既是未带仆从,妹妹便理当为姐姐鞍前马后。”
孙芙蕖懒洋洋晒着太阳,猫儿般闲卧花荫,眼都未抬,漫不经心地应付孙林雪。
“只可惜妹妹方才恰梦周公,未得见那风筝落于何处。”
“便是那儿,草地尽头,杨柳林间。”
孙林雪蹲下身来,搡了搡孙芙蕖,催她去看。
孙芙蕖勉强抬眼,手搭凉棚,却借口午阳炽烈,哪怕在花荫底下,都全然分辨不得那远方的桃树、李树、杏树、梨树。
“哎呀,说了是垂枝杨柳,你怎竟转眼便不记得?”
孙林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