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深彻底醒悟。
此刻相爷他手里的酒,恐怕也恰是青竹酿吧?
莫非她教给他的,不是她孙芙蕖的好恶,而全是韩相爷的?
可这……怎会?
孙芙蕖是如何做到,对韩相爷的好恶了如指掌?
骑虎难下,赵深此刻再顾不得许多,只盼着早早把一切说完,早早从这里离开。
自始至终,韩愫只是在独饮,不曾说话。
倒是焚风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恨不能叫住赵深,让他赶快收声。
从锦绣坊的青绸,到飘香轩的米糕,甚至是打人先打在右脸上,还有最不喜任何借口……
这哪里是在说孙小姐?
打“青竹酿”起,他就已觉得奇怪。
他跟随主子多年,最清楚他的习惯。
赵深在说着的,分明就是对面的主子。
这书呆子,捉弄人都这么一本正经!
“学生所知,已尽数禀与相爷。”
说到最后,赵深拱手一揖,恭敬施礼。
韩愫偏过头来,静静看他。
良久,他问出了焚风与赵深皆在怀疑之事。
“你说的,是我?”
“学生所言,字字属实,皆是孙四小姐无误。”
赵深虽有不安,却强自镇定着如此作答。
韩愫点头,不再看他。
焚风知道主子已问完话了,便连忙拖着赵深,退出了此处院落。
“我说你,八成是疯了吧?简直是吃了豹胆,连主子都敢戏弄!”
焚风话一出口,赵深便坐实了心中猜疑。
“敢问兄台,学生刚刚讲的,可有哪条与相爷不符?”
“没有不符。”摇了摇头,焚风忽然奇道,“怪哉!你是如何将主子的好恶,记得这般详尽?”
焚风这话,赵深倒想要转问孙四。
有苦难言,他只得惨笑一声,哀哀叹道:“学生说的,确实是孙芙蕖。”
焚风倒是也没再追问。
依他之见,这书生素来不太聪明。
上一次的主意,等于白出。
这一次的消息,同样白讲。
赵深,这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因为中庭与院门间,有些距离。焚风带着赵深,未能高来高走,便也就耽搁了须臾。
可焚风耳力上佳,他未及返回中庭,便已经听到了韩愫在笑。
不是从前那不阴不阳,怪异诡谲的浅笑。
焚风还从没见自家主子,笑得这样开心。
韩愫身子微晃,从廊前跌至了雪地里,可他仍旧在笑,笑得开怀畅快,朗月清风。
真就像天空上散了阴霾,换一轮圆月高挂,又或者晴日当空。
焚风自然是要去扶他的。
主子似未觉得冷,可坐在雪堆上,哪可能不受凉呢?
待走近时,焚风方才发觉,原来韩愫醉了。
他跌坐雪中,笑得明朗,也许就只是因为喝醉。
原来,主子他也是人,也是肉骨凡胎……追随多年,焚风还曾以为,他从来不会醉呢。
韩愫的酒量极好,酒席宴前,推杯换盏,不曾一醉。
而且,他是个极其克制的人。
他知道自己何时将醉,故从不在快要醉时,多喝上哪怕一杯。
可是今晚,韩愫醉了。
从雪地里将他拉起,搀着他回卧房时,韩愫仍旧似心情大好,勾着唇,吩咐焚风。
“去酒窖里,开一坛最好的青竹酿……”
什么?
醉成这样,他还要喝?
下一句,倒出乎焚风所料。
“灌满一壶,明日里替我带着。”
想了想,韩愫又低低地笑。
只这一次,笑容变得玩味。
“再带上……赵深。”
*
直到第二天,众人齐至了济慈寺时,焚风仍未想通,主子为什么原谅赵深。
赵深所做的无用功,分明与上次的如出一辙。
可主子竟没再怪他,还把他带来了济慈寺。
焚风不懂,主子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说是因为喝醉,倒也不太可能。
昨夜里主子虽然醉了,可醉得分明不深。他记得自己喝醉后的种种,所以那一句“带上赵深”,也并非酒后胡言。
想来想去,焚风只能推测是赵深走运。
主子他心情好,故此未再与赵深计较?
赵深也想知道,丞相是怎么原谅他的。
今早焚风过来,让他随丞相去济慈寺时,他心里面简直不信。
孙芙蕖的秘技,立竿见影,果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