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彼岸花。
在我还小的时候,曾经读过一本医书,里面记载着:青色彼岸花有长生之用。
那本医书我早已找不到了,而且这个药效也实在荒谬,从来没有哪种药材可以直接让人长生。
试试吧,我想。
有一天我偶然上山采药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那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它只有一株,孤零零地长在嶙峋的山石中。
我于是将它采来,磨成了干粉。
服药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我每次都会在药里加上一点青色彼岸花的粉末。这次的药并没有之前的那味药奏效,无惨喝了很久的药,却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这味药为什么还不奏效?”他问我。
他的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怒气。
自从那晚被我顾左而言他之后,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除了治病之外的话题。他也许觉得我的拒绝是一件十分冒犯的事情,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继续说出求爱的话。
他唯一持之以恒的,就是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他对于活着这件事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这并非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情感的话,可能叫做不甘。
或者,愤怒。
他渴望着长久的生命,甚至可能人类的百年寿命都无法满足他。
“很快就会奏效的。”我安慰他。
但很快,他的病情反而开始快速恶化,最后又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出去!”我刚一进屋,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杯子,我连忙躲过。
无惨正坐在层层被褥之中,胸膛因极度的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我,梅红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愤怒,如果他此刻能站起来,可能会扑过来咬我一口。
他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如此气急败坏。
“您不应该动怒,这只是副作用而已。”我冷静地解释给他听。
对于我的医术,我一直是很自信的,我相信他绝对能被我治好。
青色彼岸花的干粉已经全部被我用完,他不需要再喝药了。
我是来向他请辞的。
我已经用尽了我的毕生所学,再也开不出新的药方了。
听到我的话,他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青色彼岸花还没有彻底奏效,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我要是真的关心他,就应该留下来陪着他。
可我应该离开了。
我接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家里此刻正一团乱麻,我要回去主持大局。
我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
无惨最终还是让我离开了。
我收拾好行囊,最后去见了他一次。
我想起我们初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被褥里。
我的心瞬间软了。我轻轻走到他旁边,抱住了他。
他瞬间回抱住了我,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像是要把我按进他的身体里。
“我走了。”我说。
*
等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宅邸里的人来告诉我,无惨不见了。
在我离开的这半年里,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他不仅可以从床上爬起来了,甚至还可以出门去踏青游玩,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健康。
“那他为什么失踪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那名侍从摇摇头,神情和我一样茫然,“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好来找您了,也许他会来您这里。”
“我也没有见过他。”我实话实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失踪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半年里,宅邸里发生什么怪事了吗?”我旁敲侧击。
侍从皱眉回忆了片刻,道:“宅邸里时常有仆从失踪,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他们自己逃走了。但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调查过,没有任何结果。”
“……”我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中升起。
也许那个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他们不敢冒犯的男人。
那位侍从没有得到结果,从我这里失落地离开了,我劝他不要再找了。
“不会有结果的。”我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只是我心中的一个猜测,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仆从的失踪跟无惨有关,可我这一次却格外相信我的猜测。
没有人知道无惨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晚上。
我向来是亲自采草药的,京都北边有一座大山,我因为找几株罕见的草药而耗费了不少时间,等我下山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