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关筱柔满面春风。
楚瑶好奇。
楚珺冷笑：“刚才楼下的张阿姨和李阿姨来看爸爸了，还说了一堆恶心的话。”
关筱柔见大女儿也开始嘴欠，嗔怪着拍了她一掌。
楚瑶了然，因为爸爸而消失的睦邻友好因为闻祈安又死而复生了。
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楚瑶和闻祈安约好两天后去邱家，可是楚瑶没见到邱越明。
因为闻祈安离开的第二天，楚平失踪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没带手机和任何证件，整整三天，杳无音信。
保释在家的犯罪嫌疑人失踪，事情可大可小。警方立刻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第四天，警方终于找到了他。
找到了他的尸体。
江城正刮东风，要不是东风，他的尸体还不知道会被江水冲到哪。
这是楚瑶第二次来殡仪馆。
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没被允许去殡仪馆。按照江城的习俗，小孩子不能去殡仪馆和陵园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容易被吓着。
外公去世的时候她已经成年，她还记得外公临终前拉着父亲的手，尽管已经没多少力气，他还是费力蠕动着嘴唇。
他说，楚平，照顾好筱柔和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省高级法院前任副院长的葬礼风光大办，江城政法界几乎无人缺席。
那时，父亲刚刚当选为新一届政协委员，在葬礼上游刃有余地和各方势力斡旋。十八岁的楚瑶看着父亲的背影下定决心，她以后的丈夫一定要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能撑起一个家。
他可以没有显赫的出身，但是他必须是自己的掌门人。
楚瑶看着眼前躺在冰柜里的人，泪眼模糊。
警方要求她们来认尸。
认尸？难道她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
可是眼前躺在冰柜里面目肿胀变形的人是谁？
不是她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父亲。
那是谁？
楚珺竭力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楚瑶知道她也在哭。
姐姐一向冷静理智，小时候有人欺负她，姐姐都不说二话地出来保护她。
她其实很想告诉姐姐，不用姐姐保护我，我也能自己欺负回去。
确认无误，签字画押。
人死之后一切湮灭。生前附着在他身上的光环和污点都随之寂灭。
尽管“畏罪自杀”的言论不绝于耳，但是在葬礼上，再恶毒的人也会保持着基本的体面。
越光鲜亮丽的圈子，越有其必须遵守的潜规则。
关筱柔依然躺在家里，楚平的葬礼由姐妹俩操办，很低调。
但是那些在他生前避之不及的人，却像约好了似的集体出现在了他的葬礼上。
楚瑶一脸麻木地对来人鞠躬还礼。
来客见姐妹俩面容消瘦，身形萧索，又见葬礼冷冷清清，不禁心生几分同情和唏嘘。在他们看来，楚家只剩孤儿寡母，已经完了，将彻底从江城名门中销号。
江城大学的人走了一拨，楚平律所的人来了。
他们鞠完躬，把楚珺拉到了一旁。
“珺珺，本来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该提这件事的。但是你也知道，律所必须有三个以上的合伙人，你爸爸走了我们都觉得很伤心很遗憾，但这是你爸爸创办的事业，你也不希望律所倒闭关门吧？你赶快跟你妈妈商量商量，把遗产分配公证一下，你爸爸在律所的股份到底怎么分配，我们要为律所的发展负责……”
尽管悲伤欲绝，但是楚珺还没丧失思考能力。
律所是凭借什么建立起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她外公在政法界的基础和她父亲的多方努力，律所能发展得这么好吗?
人走茶凉。
这是要稀释股权，把楚家踢出合伙人团队。
楚珺面色不改：“赵叔叔，张阿姨，你们别担心，这方面我们早已经商量好了。等我爸爸的事情处理完，我就会去办理。”
楚珺当初没有进楚平的律所，而是自己找了一家小型律所，像所有法律新人一样从实习律师干起。时至今日，她的选择依然没变，父亲都不在了，还要他的律所干什么？
鞠完躬的人还没走，按照葬礼流程，要等逝者火化安葬，葬礼才算结束。因此，即便只是做做面子，他们也得走完整个流程。
正等得有些百无聊赖，灵堂外突然一阵骚乱。
人们纷纷好奇地往外看去。
只见一溜黑色奔驰开到了院内，又整齐地停下。四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下了车，撑开黑伞，打开车门，恭敬地立在一旁。
待看清从车里下来的人，人们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