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早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被考教,但是现在这场景,突然被这“求夸”题目的一问,还是被问住了,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皇帝见他这样,转而对着其他大臣们说:
“你们说,照实了说。我看你们想得跟我一样不一样。”
一位大臣躬身说道:
“陛下功德如天地,天地洪恩厚德,所有人沐浴其中,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的。”
皇帝看着笑了一下,直接夸奖道:
“这马屁拍得着实有些水平,不过朕不是要听你们说这些……”
他转而看着太子李善,循循善诱地说:
“朕自己总结了五点原因,其一,自古帝王多的是忌讳大臣比自己强的,为了政权稳定,杀能臣杀忠臣。朕不一样,朕看别人有,便视若自己有。
其二,人的德行和才能,经常不能兼备,朕不渴求人才完美,取其长,弃其短,将合适的人摆在合适的位置上。
其三,其余帝王经常遇见贤臣,恨不得三顾茅庐,遇见本事平平的,就往往恨不得将其扔在臭水沟里,不屑一顾。
朕不然,朕贤才也要,本事平平的朕也给于他们成长的机会,只要能为大唐效力便可。”
他说着,抹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袖子,抱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远处的景色,说:
“这
他说着,转而对着跟随的褚遂良,说:
“你是史官,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褚遂良笑着躬身说:
“陛下说得对,只是陛下优点众多,只总结了这五点,过于自谦了。”
皇帝笑着“呵!”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而对着太子李善说道:
“小九,朕说的这些,你认同么?”
李善思索了一番,诚恳地说:
“儿臣认同。”
“认同便好,你记住,以后也这样做。”皇帝指了指远处,随后又问群臣,“没问题吧?”
群臣一阵七嘴八舌的认同声和夸赞声,连同着太子也一同夸。
皇帝转身往前走,太子李善跟在身后。
他走着走着,就微微歪了身子,太子下意识地将耳朵靠了过去。
父子两个一个魁梧一个身材颀长,靠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身后的群臣不远不近地跟着。
皇帝突然小声地说道:
“魏征不在了,到处都是一片赞扬之词,总让朕心里头不踏实。谁是十全十美的呢?顶得住天天这么夸?小九,你跟阿耶说,阿耶刚才说得那些,他们是真觉得对,还是在恭维我呢?”
太子不由地笑了出来,说道:
“至少儿臣是真的觉得对,只不过大臣们这夸赞之词,,用的确实大了些,显得有些假了。”
皇帝听闻,微微摇了摇头,突然站住了脚,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上头结的青果,对着远处的大臣们说:
“看,这杏子结的真不错,是不是?”
大臣们都仰了头,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一时间……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了。
先不说这些大臣们到底认不认识青桃子和青杏子的区别,就说那棵树,果子真结得很一般。
可是皇帝兴致勃勃地指着那棵树,好像它便是这国泰民安的重要证据似的……
那……总不能扫了他的兴:
“啊,是啊。”
“哈哈哈哈……是挺好的。”
有几个脑子依旧带着陪皇帝游园,哄他高兴思维的大臣,下意识地就附和了出来,一点儿勉强都没有。
太子李善看着他们的表情,眼神都是散的,估计是真的想也没想就应了……
他有些想笑,微微偏了一下头。
这个时候,长孙无忌注意到了皇帝那逡巡审视的目光,迟疑了一瞬,上前小声地说:
“额……陛下,那是桃子,不是杏子。”
褚遂良也连忙上前说道:
“陛下……确实不是杏子,臣家中有棵杏树,不长这样。”
皇帝这才收回了手,凤眸在众人紧张尴尬的脸上扫了一圈,装作恍然大悟般,说:
“哦……不是杏子啊?朕还以为是杏子呢。”
他转而扭过了头,又对着太子小声地说:
“还行,不算太离谱。”
太子李善实在是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他这辈子是学不会他父皇这随意又爽朗的性子了,又是喜爱又是羡慕,但也只能这样了。
……
……
九月,长孙皇后的舅舅高士廉去世,皇帝亲自送葬到长安城外,一路痛哭。
皇帝裹在送葬的队伍里,本就不合规矩。
但是既然皇帝去了,其他人自然不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