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司。
廷尉令正打算下值,他看向还在伏案整理案件卷宗的冯固,微微摇头,走了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
“就你这么个查法,身体怎么吃得消?”
冯固头也没抬,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翻阅方才审讯庞明章的口供,眉峰紧拧。
“大人,这位庞公子的供词不寻常。他的供词太完美了,完美的找不出任何一丝纰漏,好似事先演练过无数次。”
叶叙仲看了眼,叹了口气。
“世安,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吧?”
冯固不知叶叙仲为何问起这个话题,不过还是十分恭敬地回答。
“回大人,属下是永昌十三年春入的廷尉司,如今阳朔三年二月二十四,算来刚好是六年有余。”
冯固少年成名,十六岁入朝,在吏部查案时能力超群,没两年就被叶叙仲从吏部尚书那里抢了过来。
叶叙仲一直将他作为继任廷尉令在培养,但冯固的性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固执。
落入他手中的案子,就一定会深挖到底。
“入朝七年,廷尉司六年,朝堂中的沉沉浮浮你是一点都不懂,还是装不懂?”
叶叙仲抽走冯固手中的卷宗,伸指轻弹,纸上未干的墨迹瞬间溅落成星星点点的污痕。
“朝堂就是个大染缸,染缸里不没有黑白对错,所有人都一样,只有立场。”
“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有人图心安。每个人,入了这朝堂,都有所图。”
“你认为错的,换个立场,换个角度,或许就不一定是错,只是如今的你还无法认可而已。”
冯固盯着案卷上平白晕染开的墨汁的地方,忽然拍案而起。
“我知道了!大人!我知道庞明章哪里有问题了!”
叶叙仲:“……”
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冯世安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庞明章说他一直在云阳公主府,未曾接触任何生人,又说他心悦云阳公主府,所以才找了公主府里的下人买了那支步摇。”
“司里的同僚,从公主府里取证的证词也出入不大。但有一点,我们都疏忽了。”
“那只有鱼妖鳞片的步摇,是三天前买的,且不论这半个月他为何不送给云阳公主,也不谈他自己所言想借阳春宴表明心迹。”
“如果,鱼妖鳞片一早就在步摇中,公主府下人买步摇的那日,少司命也正好经过那条街。凭少司命的能力,不会察觉不到妖气。”
“但是,如果,那鱼妖鳞片是在公主府中放进去的呢。目的就是为了暴露出来,故意吸引少司命的注意力,调虎离山。”
“听说,凤阳侯在云阳公主失踪了,少司命后来发现了端倪,但是两人迟迟未有消息。”
冯固越往后分析推理,原本略微激动的情绪就愈加平静。他猛地抬头,看向叶叙仲,眼色沉如墨。
“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冯固抿着唇,眼神中是赤_裸裸的质问,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叶叙仲从冯固眼中看到了年轻气盛时的自己,他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恍惚。
“世安,你可知晓凤阳侯云小侯爷的父亲淮南王?”
“淮南王云知微,金府人士,自幼失怙,大翰第一军师。似怀有仙术,能呼风唤雨,引阴兵而败敌,后无影踪,去向不明。”
冯固之前在吏部供职时,有一起案件牵扯到太常寺,他调查中翻阅到了关于淮南王的介绍。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案件还牵扯到失踪多年的淮南王。”
叶叙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是,也不是。世安,你先莫急,先听我讲一段风月,再谈案件。”
冯固对风花雪月之事不感兴趣,但如若与案件有关,他听一听也无妨。
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淮南王风光霁月,姿容如仙,那才是人间真绝色。和他比起来,凤阳侯就显得太嫩了。”
“不过,即便如此,即使只有三分神似,也足以让凤阳侯这辈子安稳无忧了。”
“天下纨绔千千万,长安凤阳占一半;宁可捉鬼下阴间,莫惹长安第一剑。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当年,淮南王横空出世,掳获的不仅仅是朝阳长公主,还有云阳公主,甚至,连那位为之都失了魂。”
叶叙仲避讳地指了指天,冯固有一瞬间的愣神,不可置信。
“大人,您是说皇——”上
冯固一句“皇上”刚要说出口,就被叶叙仲按了回去,笑道:“大人我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的廷尉令,走到自己的案牍上,续了一杯茶,心里想的是,今晚怕不是又回不了府了。
“那时候的大翰,比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