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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V失控伊始，人们不确定这种病毒是否人畜互通，开展了大规模的、丧失理智的动物扑杀行动，当年全国上下被烧杀抢掠的动物园不可计数，就包括他们旁边那座。时至今日，畜牧养殖和宠物行业也还是一片废墟，上桌的肉类几乎都是合成肉。
那时郑晓对祝立新已经有了些基本的认识：包括他的博士学位是在恶名昭著的生化课题组拿到的、他两年前曝出的性丑闻等等。
于是郑晓对祝立新前往甬江的目的抱有几分质疑：“祝专员，方便的话，能不能提前一下透露任务内容，我想知道我，还有老傅，要为你做什么。”
祝立新抬手按了按额头，为难的情绪毫无顾忌地流露出来：“老实说，我也不确定。任务的内容，恐怕要随着局势的改变而改变。”
“是不是跟ICV-III的特殊性有关？这段日子常有专家团队飞去甬江对ICV-III进行研究，也没听说有什么成果发表出来。所以它真的是一种对人类有益的病……”有益的病——听起来有病，“呃……有益的寄生物么？据说患者感染了它，不仅没坏处，各方面身体机能还得到了增强。”
“时间太短，公布的样本太少，得不出结论，但很有这种可能性：ICV确实在努力适应人类，和人类社会。”
“病毒适应人类？”
“这不是稀罕事。有一种说法是，人类基因中有8%的基因来自远古病毒的残留。很多病毒与人类已经达成了和谐共生的关系，这是共同进化的结果。你一定听说过甲肝、乙肝、丙肝，但你可能不知道还有庚肝，因为携带者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庚肝的存在甚至能干预艾滋病的侵扰，它的状态就是病毒生存的最高境界。”
“我能理解……就像温顺的小狗是由残暴的灰狼驯化而来，它的诞生和进化是人工选择的结果，但也可以认为，狗主动演化出社会功能以适应人类的豢养。”
“很对。你举的例子更形象。”
“但我还是觉得，ICV-III与我们举例的情况有所不同。”
“为什么这么说？”
“它的变异路线太独特了，不像是大量突变的偶然结果，更像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有计划、有预谋……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为因素？”
紧跟着一段漫长的沉默。
祝立新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说：“自从ICV-III的消息透露出来，各种流言流说没断过，有说这次疫情是生物武器意外泄露的结果，更有说ICV病毒是人体改造实验的副产品。诚然病毒在某种意义上都不能算作生命，基因组全长不过十来万碱基对的简单有机体，它的存在要是掺杂了高等生物的意志，事情才变得有趣，是不是？”
“我倒不觉得有趣，我只是有疑问。”
“请讲。”
“您要是对您自身的舆论有所了解，就知道我的疑问是什么了。对于您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民众有顾虑，我也不能免俗。”
舆论？祝立新反应过来，有些郁闷：“你是说我那些传言吗？我确实在研究病毒的实验室学习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如果担心我从事非法活动，所谓人为助长疫情或是做危险实验，实在是抬举我了。咱们去甬江，有且只有政治任务，至于任务详情，不会一直瞒着你的，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言无不尽。”
“哦，这我就放心了。冒犯您了，您别见怪。毕竟咱们干警察的，想民众之所想、急民众之所急嘛……”
“冒犯谈不上，你能直抒自己的疑虑，何尝不是对我的信任。不过小郑，你要知道，即便在你个人的基因里都有许多不被表达的片段，更何况这个几十亿人的世界呢？我只是个小角色，我的意志是渺小的，根本没有干涉病毒和疫情的资格。”
这顿酒最后的结果还是：“您说的这些情况，从专业角度来讲，我很感兴趣，但从个人角度来讲，我还得考虑，跟我领导还有家人谈谈。”
祝立新没说什么，把郑晓送上网约车，驶走前一刻拍了拍车窗，道：“已经给你订了去甬江的机票，明早十点大兴机场见。”
回到家里，左思右想之下，郑晓琢磨着给祝立新发个信拒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她回过神来，载着她的车子已经跨过大江，在夕阳落下的时候，进入了这座神秘的南方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