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湛茗26岁博士毕业,30岁获得浦利兹可奖,除建筑以外,在投资、商业等领域均有诸多建树。毋庸置疑,他是个博学多才的人。
可再博学的人也有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孟湛茗脑子里就记得两个这样的问题。
第一个是在大雪纷飞的伦敦街头,有人问他:“你知道爱丽丝的花语吗?”
那天是张晚璧的生日,依照惯例孟湛茗回家前要给她挑束花。在熟悉的花店他遇到了两个来买花的女学生。
“你知道爱丽丝的花语吗?”
孟湛茗才刚踏进店门,她转过头,雪肤乌发,皓眸樱唇。那一瞬孟湛茗仿佛回到了那间琳琅满目的艺术展厅,他放慢了呼吸。
“不好意思先生……”她指着他身后的人,“我在问我同学。”
她拨了下耳侧的头发,操着还算流利的英式口音,显然已经忘了他们曾在国内见过。
“爱丽丝的花语?我不知道啊Lin。”金发女学生过来挽上她的手。
已是旧识的花店老板前来与孟湛茗寒暄,阳光印着雪从斜斜的屋顶渗下来,孟湛茗站在略显拥挤的花房里有些心不在焉。他用余光注视着林许愿,听着她们挑选花卉的技巧,右手斜插在大衣口袋里,翻来覆去地转着手机。
“抱歉。”他终于打断老板的发言,拿出手机检索那个问题。
“想你。”
他转过脚尖,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弯唇,再次用中文说道,“爱丽丝的花语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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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许愿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家,外面又下起了暴雨。
视线中霓虹晃动,黑漆漆的柏油马路上映出一块又一块斑驳的油渍。她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条看不到头的路,打着七七八八的补丁……但最后一块,叫孟湛茗的这块,从她生命里掉落了。
刚刚分手的理由,她说她还爱着周尧。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替身”的报复,她找了这样一个蹩脚又劣质的借口。以至于孟湛茗一眼就拆穿了她。
——“你撒谎。”
镜面下是一双骤失温度的灰瞳,哪怕认定她有隐情,他的不悦依然没试图隐藏。
看着他消失的柔情和绷紧的胸口,林许愿说她没有。她细数她和周尧的过往,说她怀念藏在抽屉的早饭,怀念折了骨头的伞,还怀念那辆踩起来嘎吱响的自行车……
恋爱的回忆不会随爱情消失了无踪影。孟湛茗日记里有的,林许愿也有。
她不能说真话,于是她的借口成为了一种反抗,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能说的秘密积压成苦痛,无法消解的委屈正以一种互相残害方式期待被孟湛茗察觉到。
敏锐如他,应当可以轻易看穿她的伪装。
她被孟湛茗推倒在沙发上,眼泪划过脸颊。孟湛茗的手卡在她下巴上,往下一寸,可以掐住她的喉咙,往上一寸,可以捂住她的嘴。
有一瞬林许愿期待孟湛茗可以让她住嘴,以任何一种方式。他会愤怒地拆穿她,质问她的过去是不是不光彩……但他停顿了一下,说他也有错,不该拿她当替代品。林许愿会发泄似地咬他一口,索取拥抱。那好吧,他最后说,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让我们有新的开始……
泪光模糊了林许愿的视线,她多希望孟湛茗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她用言语刺激他,却又期待他以德报怨。她等了好久,孟湛茗只是伏在她身上,冰凉的手指托着她的脸。他甚至没有发怒,只是落满灰烬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情感了。
他用手点住林许愿胸口,“许愿啊,你果然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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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冷雨侵蚀着林许愿的身体,她像一树飘摇的枯枝无依无靠。
出租车在她身旁停下,她看着司机,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没心没肺,孟湛茗说她没心没肺。
轻飘飘的语气,并不算重的力道,却足以将人心戳一个洞。
好熟悉的评价啊,钟晴也这么说过。
一个与她关系最亲密的人,一个与她身体最亲密的人,他们都这么说,所以林许愿恐怕真的没心没肺。
她固执地顶着暴雨前行,可她清楚,这一次她不会碰到孟湛茗,没有花掉的妆,也没有熟稔暗昧的询问。
林许愿忽然捂着胸口……她觉得不对。如果她没有心,那现在痛的是哪里?如果她没有肺,那为什么连呼吸都觉得是苦的?
孟湛茗……你怎么可以说我没心没肺?
她一路走到了钟晴家里。她睡了长长的一个觉,醒来时钟晴已经出门,她叮嘱林许愿今天别去工作室。可是不行,林许愿已经没有爱情了,她不能再放弃事业。
她借用了钟晴的梳妆台,收拾完那个因为爱情满身狼狈的自己,然后去了嘲笑鸟。
她看见姜熙潮站在吧台,身旁还有许久未见的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