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彻底蒙蔽了他的心智,耳畔又传来王巧巧的诉苦、叫骂与呜咽声。
对了,王巧巧!
这倒是为他断尾破局指了一条明路。
“歹人怎会有我家的钥匙!?”林伯华骤然发力,一把推开了倚靠在自己怀中的王巧巧,恶声恶气地质问,“我的钥匙尚在手中,你的那把却在何处?”
“你!”王巧巧身子一歪,面露诧异之色,很快被怨毒取代,指着林伯华的鼻子骂道,“敢做不敢当的畜生,要不是你想出这昏招——”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右脸结结实实地挨了林伯华一记巴掌,口腔中蔓开淡淡血腥。
林伯华将王巧巧的满腔怒意堵在口中,脑筋转得极快,编出一通说得过去的说辞:“说!是不是你与外人私通,将钥匙给予了他人?弟妹今日来访,不料他们几人也上门与你偷欢,你为遮掩此事才药晕了我弟妹,是也不是?”
“我知你性情泼辣野蛮,处处忍让,敬你爱你,却没想到你这般不守妇道,与野男人勾勾搭搭,真是气煞我也!”林伯华一通抢白后,俯身在床第间摸索一阵,而后高声道,“今日,诸位替我林某人做个见证!”
孟飞鸾见此人眸中闪烁疯癫之色,与前世那杀马而食之人别无二致,对他下一步行动似有所感。
“住手!”她几乎在林伯华抽手瞬间一跃而起,但无奈后背负重,屋内陈设杂乱,长凳阻拦,未能及时上前。
众人皆是猝不及防,只见寒光一闪,一片热流飞溅,将半面床帐染为血色。
一滴鲜血裹挟人的体温溅入了孟飞鸾的眼眸,将她的视野沾染得血红一片。
王巧巧尚保留着跪坐之姿,满脸难以置信,还想说些什么,但全身发凉,嗓中只剩下呼呼风声,双唇蠕动,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她彻底歪倒在床上,脸色惨白,众人才缓过神来。
“伯华,你做什么呢?怎也不问个清楚!”一年长的大哥将他手中刀刃劈手夺下,将失魂落魄的人按坐在了木凳上。
“大过年的,这娘们再不识好歹,也不能动刀子啊我的兄弟。”
“是啊,好歹多年夫妻情分……”
众人醒过神来,几人围到他身边,几人去查看王巧巧伤势。
那道刀口极深,砍在脖颈处,鲜血直飙到房梁上,可见动手的人杀心之切。
“何须这么多人?该报官的报官,认识郎中的去寻郎中来!”孟飞鸾一片赤红的眼睛重又聚焦到林伯华身上,牙关紧咬,戒备非常。
她看穿他懦弱无能死要面子,却没算出他一颗黑心在恶念这条路上深陷至此。
“是,这姑娘说得是啊。”
有人听闻此言如获大释,有人则是真想帮上忙,匆匆奔走而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如此重的伤只怕神仙难救。
很快,屋内不想之前那么逼仄拥挤,只剩下两位说得上话的汉子、四喜母女和那半身染血、而今双目空洞的林伯华。
孟飞鸾对他此刻的状态十分熟悉。
许多新兵初上战场,没见过尸山血海,没感受过生死较量。战时不觉,反倒是战后幸存,血脉由喷张转为平静后宛如失魂落魄,双手颤抖麻木,严重者呕吐不止,当场晕厥。
林伯华从前杀过猪,今日杀妻,只觉人与牲口无什么区别,不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耳。
剩下两汉子见他愣神,不敢靠近,倒是孟飞鸾胆大,一手落到他并未染血的左肩,轻拍了两下,低声耳语道:“林伯华,你可知道我娘今日背来的那个蓝包袱里装着什么?”
林伯华失焦的双眼转向四喜,略过她面容时闪过一丝怨毒,很快又陷入一片虚无,轻轻摇头。
“装了十两银子。”孟飞鸾说出此句时,忍不住有些眼热。
“我娘与我商议了好些日子,凑出这钱要来替你还债——你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吧。你为她准备了什么手段,如今便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记得王巧巧死前的那双眼睛吗?”孟飞鸾的声音低沉,却宛如来自地狱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林伯华心头。
“她绝不会放过你,王家也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