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涓毒发作的进程,天烜也必须一一对症下药,这都是他与李舂共同对抗涓毒时不断实验和推敲的成果,尽量施药针灸压制毒性,风寒症状过去后才是关键,因为这牵涉到这男人能否留住那一身武功。
当初李舂与此毒顽抗而败,是因为他甫中毒时对其一无所知,经过长时间反覆试药,涓毒早已渗透到奇筋八脉,即使之后发现解救之法,也是枉然。
虽说这人可能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武功丢了便丢了罢,可若令他白白成了废人,若得知天烜明明能却见死不救,说不准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兴许是医者的执着所致,他几乎是一头扎进了与涓毒对抗的战争里,每日睁眼就往这儿钻,持续施针用药,将熬好的汤药用芦苇枝一点一点灌入其口中,就连李舂数次毒发卧床,他都没这般有底气,毕竟当时根本没有人知道涓毒何解。
李舂用他的一生,换来了解毒的良方。
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他自然不会再重复当时束手无策的覆辙,何况他得赶紧将人医好,此后与这江湖人一刀两段,再无相干。
为了避免惊扰伤者,他在地上铺了氍毹,以减少木质的毂辘滚动时发出的响声。
屋外仍是大雪纷飞,天烜握着银针的手冻得发痛。
他点上熏笼,热气发散,安眠香的温雅香气很快在点燃后蔓延满室,天烜在舌下含着沁凉的解药,以便随时保持清醒,他行至床前,见那床上沉睡了七日的江湖人,如雕如琢的俊美睡颜宁和安静,仅有眉宇透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清冷之意——他长着一张不应涉入江湖的脸,这等模样,理应生之天潢贵胄,高不可攀。
天烜叹了口气,怎地这般天上谪仙人能靠脸吃饭,却非要动刀动枪,拿命当饭吃?
涓毒风寒的征状已退,能否解毒,成败便在今日,天烜小心翼翼,甚至连吃食都搬了进来,打算寸步不离长期抗战,唯恐行差踏错。
此后,涓毒不再如潺潺而流的小溪,而是化作汹涌海啸在人体内横冲直撞,强横掠夺浑身澎湃真气,直至中毒者再也提不起一丝内力,奇筋八脉损坏一空,将练家子一朝轰成废人。
但若中毒者不妄动真气,这毒性便不会如点燃引信般害其功力,顶多身子弱上许多。
李舂就是中毒七日后与人大打出手,才着了道,当日动手,浑身上下有如火烧,内息紊乱,且症状随着动武愈发猛烈,直至他再也提不起一丝真气。
天烜必须确保男人不会节外生枝,要是醒来贸然动手,便前功尽弃了。
他一如往常地捏开那江湖人的口,将芦苇枝置入其起伏的薄唇中,正准备灌入掺麻沸散的酒,谁知却异变陡生,霎时间天烜便觉天旋地转,炽白惊电横过双眼,让他一瞬间有如目盲,眼前尽是雪白,待视力恢复,便见一张寒若冰霜的脸,没了昏睡时的平和,眉眼都是锐利的锋芒。
天烜还有些眼冒金星,后脑传来钝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摁在了地上,颈间横着的锋刃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冷。
那江湖人覆在天烜身上,用全身的力量死死地将天烜压制着,仿佛天烜只要眨一下眼睛便让他人头落地,周身杀气腾腾。
一场白事、一个身中奇毒的江湖中人。
以及落在地上,若无人协助便再也活不下去的天家后人。
剑意清澈凛冽,但天烜却只感到荒唐。
杀鸡焉用牛刀?任何人要天烜的命,只需将天烜弃置不管,他便会自行死去,何须用上如此宝剑?
这些□□夕在一处,天烜太熟悉这个人的模样了,他从未醒过,安静得好似只是具假偶,以致于竟没有意识到他们实际上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那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为何下药?」
他还肯好好说话!天烜松了口气。
极近的距离下,只见那人的眸色阒深如浓墨,肤色譬如霜雪,五官也似乎与典型的中原人迥异,鼻梁高挺、眉骨突出,双目内含神光,淡淡一瞋便气势凌人。
习武之人最为敏锐,天烜虽感受到杀气,可他却志不在求生,生生受了更胜刺骨风雪的杀意威压,直勾勾地望进那双深渊般的眸子。
他乖巧地没有动弹,答非所问道:「你想杀我吗?」
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脖颈传来刺痛,那江湖人仿佛恨不得一双眼睛也能射出箭来,将他立毙当场。
天烜倒抽一口气,紧张的却不是自己的性命:「你中毒了!千万莫要提起一丝真气。」他苦口婆心,「千万莫要!」
「……」
江湖人脸上的冰冷几乎瓦解,握剑的手有些不稳。
「你若动了真气,我这些天的努力便白费了!」
有生以来,天烜头一回在一件事情上这般专注,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我可以随时死掉,但在解毒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