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解答,这个少年具有天赋的温柔又耐心,是他的魅力所在。渐渐地,她习惯他的存在,有时十分钟内背出一篇古诗词,像小孩向大人讨要糖果一样兴高采烈地同他分享,问他厉不厉害。
近朱者赤,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渐渐地能跟江时易同步,每天陪他熬到十一点才睡觉,从基础到拔高,一步又一步地提高,她长叹着觉得她像一个学海里的苦行僧,江时易却否认:“更像熊猫。”
“诶?”她迷茫地看向他,只见他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抬起,掌心轻轻压在她额头,往后一推。
指尖淡淡的温热触感,和他身上淡淡的并不刻意的松木香,像夏日绽放烟火,落在她发间,向下蔓延,随着他眼眸跳动直到衣角也染上火星,化为小小悸动。
她忽然能够理解,她曾经暗自嘲笑的那些女孩子们,为什么要前赴后继、孜孜不倦地递情书,送礼物。以青春的名义,义无反顾地表达,即使那些都不会有回音。
“离书远一点。”江时易提醒一句,将手收回,“有时间就多补补觉,黑眼圈好重。”
他们俩很像,都是很有自尊的小孩,在乎对方的话往往会换一种不中听的形式来说。感性的人总爱在意“同频”,江时易很能理解她,他知道她骨子里有着傲慢与不羁,会被他的沉稳所柔化。
她想,人类不应该像他这样优秀,但他优秀自有他的道理,他与她的妹妹李华如,所站在不同的高度,本质的区别也许是他的生活仍有被她所影响的疯狂。
其实现在想想,他们俩同行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她爱黏在他身边,因为他会很多,兴趣爱好广泛,待人彬彬有礼。除了脾气臭,一切好商量。
除了他其他的好朋友找他来打篮球什么的,他们基本上都待在一起。每天重复着上下学,每周重复着课表,但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重复,与他在一起,李绿如会想起加缪在《杰米拉的风》中说过的那句话:“在这荒芜的辉煌中,我们游荡了一整天。”
他们不常聊关于未来的话题,因为她觉得那是虚无,而江时易觉得更应该脚踏实地。但偶尔,他们也会会一起对大海喊一些冲昏头脑的话,仿佛忘记曾经对过去的厌恶。她反问他厌恶什么。
他开口总是有万般的犹豫:“不公平。”
她听完后哈哈大笑,他问:“笑什么呢?”
“不知道。”她笑得眼泪汪汪。
她再也不会抱怨这座南方的城市的夏天没完没了的雨季。下雨天他可以给她念诗,她边听边逗玩着黑子,不敢抬头,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混杂着雨声,混杂着精妙又细微的情愫。
她甚至希望雨水多一点,意外多一点,让他们如珠宝一样点缀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如果雨一直下,直到太阳熄灭,她恐怕不会再讨厌雨季。
出去玩的路上,如果下了雨,她就拉他的手一路狂奔,不知道去哪,但也不需要知道去哪。狂奔可以揉碎所有的阴暗和不圆满,交织出一个理想国度,看他温柔的侧脸,看清他涉世里不曾的残缺。
偶尔,她看向他时,在她的眼里,那时候的他被雨淋湿后尽兴的笑容简直就是艺术品。
“你就该这样子。”
“哪个样子?”
“野性、自由、有魅力。”
江时易没说话,安静地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她呆呆地望向他,望向他,就像望向另一个自己,望向湖面映在身后的天地,望向飘渺不动的云,苍老而年轻,洁白而鲜活的蔓延着与天际接吻,天使隐逸于此。
她不由开始感叹上帝造物的不公平。
我的艳羡,我的夏天,我的雨水,我的男孩,我的一切。
他说人生自会有奇遇,她则附和爱恨自有天意。李绿如沮丧于她的半部人生篇章直叙倒叙都炼不出什么新奇,未来如果她老了之后也不能和后代讲自己的奇遇故事,唯一讨好子辈的技能也在此丧失。
他却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看向他,他的瞳孔有倒影,她被嵌入了这枚棕色的宝石里。
好精致,仿佛一种易碎的玻璃艺术品,他双眸底下涌动着一浪浪、忽隐忽现的情感,一团很精美的泡沫,灿烂脆弱,让人怅然若失。
她摇头。
但其实她想说:“我可能没有未来,所以我更在乎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