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见这阵势也有点儿茫然。白日里还好好的,辛容还说要去报官抓人,怎得一到晚上,鸣翠楼反而被查了?
裴望将辛容扶下马车,低声道,“柳女郎,我去问问情况?”
辛容拉住正要转身的裴望,回首示意驱车的桓茵。
桓茵跳下车来,将马驹栓在一旁的木柱上,上前交涉。
不过片刻,重重把手大门的小兵对他们放行。
裴望惊诧,“女郎这侍女好生厉害。”
辛容但笑不语。
一边走向茶楼大堂,桓茵一边简短叙述了一下目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女郎去裴府没多久,就有官兵围了茶楼,说是官府丢了个人,有证人瞧见是被带进了鸣翠楼再也没出来。眼下官府要搜查,您不在,掌柜的不知道怎么办。华掌事被推出来拦了好一会儿了。”
走至大堂,场面骚乱更甚。
掌柜的和华卓带头缠着一个领头官兵。店小二,跑堂的,甚至掌勺厨子都出来了,纷纷拿了刀枪棍棒,同其余官兵们打得有来有往,僵持不下。大堂内的桌椅碗筷倒的倒,裂的裂,谁都不准是完整的一个。至于茶客?自然是一个不剩。
这场面堪比街市两派混子斗殴。
“不行啊官爷!我们东家还没回来!大人不妨坐下稍等!等东家回来再搜也不迟啊!”
“平日里一贯搜刮民脂民膏,花钱消灾也就罢了。竟还不知足,搜到我头上来了,掌柜的你别拦着我!”
“华管事您消消气,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老子管你们东家还是西家什么时候回来!放手!来人,来人快将他们拖走!再敢阻拦,把你们这群刁民全都押进牢子!”
“东家……东家!我们东家回来了!官爷你先停手!先停手!”
领头官兵回头,就见三人站在门槛外看着场内闹剧。
他明显是认识裴望的,神色大变,一改先前豪横,快步上前问好,语调谄媚,“这等小事怎得把裴小将军也引来了?”
辛容冷眼旁观。
前倨后恭,倒也生趣。
裴望后退一步,蹙眉,“官府平日就是这般行事的?”
“这……”领头官兵左右张望,瞧着这乱局,无力辩解了两句,“是这伙刁民心怀鬼胎,阻拦官府办案。”
辛容迈入门槛,出声道:“既是官府办案,不知搜查令何在?”
领头官兵见辛容似与裴望相识,不敢顶撞,只是支支吾吾道:“这个么……额,知县大人日理万千,还未批下来。只是事态紧急……”
辛容打断对方,继续发问:“听说是有人证,不知人证何在?”
“这……搜查现场,哪里会带人证来。”
“那便去请。”
“夜已深,贸然上门惊扰……不大好。”
辛容笑了。
笑得人心头瘆得慌。
“搜查令没有,人证也无,去请又推脱。官爷这是大晚上寻乐子来了?”
辛容横眉怒对,在场无人敢出言驳斥。因为事实如此。
“话也不能这么说。”
领头官兵的冷汗滴落,偃旗息鼓,低声辩驳了一句便收了声响。
他也知晓不占理。可上头便是如此吩咐的,他总不能违逆上峰。
裴望见此,断言道:“官府办事最是要讲规矩,若是查抄私宅都只需一个莫须有的人证,那荆州还不乱了套了。眼下既然拿不出搜查令,那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领头官兵神色挣扎片刻,终是妥协道:“是。”
官兵们来了又去,形色匆匆。
辛容见这满地狼藉,不由发问,“这便走了?”
裴望追溯辛容目光所及之处,恍然拍手,“女郎放心。这些损失你折算成银两列张单子,明日我去县府讨要。”
“我指的不是这个。”
辛容有些无奈,说实话,江陵着实不负她对它的印象。
这样大场面的,官兵与平民的械斗,争斗双方以及裴望这个本地人全都不觉有异,仿若司空见惯,理所应当,最受关注的甚至还是被打砸的物什。
虽说西北各地民风彪悍,但你们这些江陵人实在有点太过了吧?
辛容叹息。
她觉得她现在再在荆州瞧见什么大场面都不会觉得惊异了。
回首,裴望正直直望着她,似是不解其意。
辛容无意解释,转移话题道,“天色已晚,裴郎君还是早些回去吧。”
裴望这才惊觉已经误了时辰,与辛容作别,没走几步,又回头与辛容商量道:“我明日轮休,女郎什么时辰上府?我想来接你。”
辛容神色微恸,“未时吧。”算是默认了裴望的提议。
裴望这才兴高采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