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次日拂晓方才停歇。
陈戈悦留在了李府,云朔一直陪着她,而赵德昭再也没有出现过。
“阿朔,殿下他真的不要我了。”陈戈悦哭着说。
“胡说,他怎会不要你。”
“那他为何把我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他怕你伤心。”
“伤心……”陈戈悦喃喃着,眼泪却又冒了出来,“他既然怕我伤心,为何又要娶别的女子?”
云朔语塞,然后,她想起了李继隆的话,于是她说,“别怪他,他有他的不得已。”
陈戈悦又哭又笑,“不得已,不得已……他是不得已,那我怎么办,阿朔,我该怎么办……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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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怎的都不来看看阿悦?” 云朔坐在台阶上,撑着头。
台阶下,大片的空地,左右各立着一排兵器架,各式兵器罗列其中,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李继隆手执长枪,一套枪法舞得虎虎生风,剑锋所指处,柳叶纷飞,落英缤纷。
身形游走间,他瞟向云朔坐着的青石台阶。傻丫头怀里抱着个白瓷盘,气鼓鼓地咬着糕点,碎屑粘在脸颊上,几个花瓣挂在头顶上,颇为逗趣。
“给他点时间吧,如今,只怕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那个好姐妹。”
李继隆一边舞着剑,一边说着话,竟也不急不喘。
云朔将手中拈着的桃花酥胡乱吞下,鼓着腮说:“那得要多长的时间呢?”
豁然间一张大脸欺身上前,云朔被唬了一跳,却见那人伸出一只爪子,从她怀里抓起一块酥,一口塞进了嘴里。
“你问我,我问谁去?”
嗯,味道还挺特别的……
李继隆索性坐到云朔声边,又抓起一块,咬了一口,满口咀嚼着,“有个事儿,之前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云朔一面吃着糕,一面漫不经心地问。
“长春节那个女刺客,昭哥儿查出她的身份了。”
云朔豁然转身,瓷盘连着糕点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仿佛被这碎裂声给惊到了,她低头瞧了半晌,才想起来问:“她是谁?”
李继隆随着云朔的视线,瞧着地上的残骸,咽下了最后一口酥,“昭哥儿寻到了那伙贼人的老巢,在那儿找到了一个灵位,牌位上写着,‘故显考韩公讳通之灵位’。”
韩通。
韩三娘。
原来,她是韩通的女儿……
韩通,前朝的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充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昔年,韩通与赵匡胤一样,同为前朝周世宗柴荣的心腹大将。周世宗病重弥留之际,任命韩通为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掌管侍卫司;提拔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掌管殿前司。二人彼此牵制,互为掣肘。
可就在世宗去世的次年正月初一,北方镇、定二州发来急报——契丹勾结北汉,挥师南下。
大周举朝哗然,朝臣几经商议后,令赵匡胤率大军北伐,韩通留守京师。然而,大军行至陈桥驿,赵匡胤骤然发动兵变,率兵攻入京师。
彼时,包括三大宰相在内的满朝文武,几乎无人敢触其锋芒。唯有韩通,从朝堂上飞马而出,意图集结兵力,抵御赵匡胤。可最后,韩通败北,被王彦升率军击杀,韩家,满门尽屠。
赵匡胤得知了此事后,因他早已下令,“大军入城,须秋毫无犯”,故而以违抗军令为由,处死了王彦升,并追赠韩通为中书令,以礼安葬。
韩氏一门,成了大周灭亡唯一的一抹血色。
云朔盯着满地残渣,脑中又窜起了女子凄厉的怒吼。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她忽然不知道,到底,谁为乱臣,谁为贼子?
李继隆歪头瞅着云朔,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哪知等了半晌,小姑娘只是呆愣愣地盯着地面,然后说了声,“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
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盯得久了,有些发胀。云朔眨了眨眼,扭头又问:“张龙儿可抓住了?”
“哪儿能啊,”李继隆慢悠悠地说,“这张龙儿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根儿毛都没抓到。不过这次倒是挖到好些漏网之鱼,也算收获不小。这群贼人,就跟跳蚤一样,简直无孔不入。有不少人潜伏在朝中各大官员的府里,甚至连皇宫大内有他们的人。要不是昭哥儿对长春节抓获的贼子严加审讯,顺藤摸瓜,还不知他们会继续潜伏多久,干下多少恶事儿。”
“他们都被抓了?”
“没有,”李继隆伸直了腿,手撑着地,半仰着身子,抬头望着天,“不过,贼人的名单已经由开封府送到那些官员的手上了。”
云朔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方才恍然。
开封府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