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举起手来,对女子说:“娘,我们救救它,好不好?”
女子看着鸟儿,一双美目中盛满了哀戚,“好。”
少年扬起唇,稚气未脱的脸上飘着一团孩子气的微笑。
女子面无表情地瞟向陈戈悦二人,视线落到云朔身上时,冷冽的目光中有过一丝恍惚,又化作自嘲一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柔声道:“训哥儿,走,咱们回家。”
女子牵着少年转身离去。等到母子二人走远了,陈戈悦才“哼”了一声,“儿子怪,当娘的也怪,一对怪人。”
云朔目光飘忽地望着那对母子的背影。陈戈悦推了推她,云朔才回过神来,笑道:“走吧。”
刚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一个洒扫庭院的小和尚。小和尚见了她二人,也是一惊,“两位小娘子怎么跑到此处来了?这后院住着郑王周太后母子,小娘子还是快快离去吧。”
昔年,赵匡胤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将那继位不足一年的周朝小皇帝柴宗训封为郑王,尊符太后为周太后,将二人迁入西宫,不久又迁居于天清寺。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二人面面相觑。云朔忽然扭头朝回奔去,却被陈戈悦一把抓住,拉扯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重新见到三三两两的行人,陈戈悦才瘫软着身子跌坐在路旁的石凳上。
她大喘着气,问,“阿朔,你刚才想干什么?是不是吓晕了?为什么要往回跑?”
云朔怔怔地立着,她望着陈戈悦的脸,又茫然地扭头望向身后。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她想干什么……
云朔浑浑噩噩地回了屋。胡乱忙碌了半日,到了夜里,她倒在床上,望着床幔,昏昏欲睡间,一张死寂的脸骤然窜入脑中,云朔心底一沉,却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梦了。
而这一夜,难以入梦的,却不止云朔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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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了整日的天清寺到了夜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它孤零零地立在繁台之上,像一尊沉睡的狮子。也许,等到天刚破晓之时,它便会咆哮而起,惊碎帝都内城的万家灯火。
在天清寺内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一盏孤灯在夜风里独自摇曳着,昏暗的光线投在雕花窗棂上,映出女子姣好的轮廓。
“孩子,睡吧。”
素手抚过少年稚嫩的面庞,少年听话地闭上了眼,在梦里,露出了孩童般的笑。
周太后痴坐在床边,安静地凝望着这张睡颜。他还小,稚嫩的脸庞上还没有长出一丝棱角,痩削的身子骨也没有一丝刚健之气,常年的幽居生活,更让他的脑袋总是深埋着,目光总是呆滞着,明明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却像暮气沉沉的老者,无一丝生气。
她望着这张像极了故人的脸。他不该是这样,他应该纵马扬鞭,逐鹿中原,他应该权柄在握,挥斥八极!他的父亲,是这天地间最伟岸的男儿,他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紧握成拳的手死死抵在膝上,凌厉的眼眸中窜动着仇恨的烈火,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汹涌,眼,缓缓合上,再睁开时,一切如常。
她最后看了眼那安睡的孩子,起身,出门而去。
她回到佛堂,拿起了佛珠,跪在蒲团上,一如既往地念起了佛。
夜风忽起,烛火轻颤。
她眸光一凝,豁然旋身。
身后,门口,茫茫夜色里,那个人,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周太后面色几度变幻,终化作勾唇一笑,冷冷的笑,比初春的风还要凛冽。
薄唇轻启,幽若如鬼魅般吐出三个字,“赵、匡、胤。”
茫茫黑夜,赵匡胤负手而立,身后,夜空里,星辉漫天。
他平静地望向她,半晌,方才一步步朝内走去。
周太后将眼一眯,目光如炬,“此乃佛堂,你这满手鲜血之人,别污了这清静之地!”
赵匡胤步子一顿,又继续迈步逼近。悲天悯人的佛像之下,两人相向而立,昏黄的烛火下,两人的面色都变得晦暗莫名。
“我是满手鲜血,可你呢?你这双手,又是否干净?”
赵匡胤低头,盯着那双握紧佛珠的纤纤玉手,似笑非笑,“这双手,能煎茶,能抚琴,想不到,如今,竟也能杀人了。我竟小看你了。”
周太后凉凉一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赵匡胤一步步逼视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可他竟不知,原来这个女人竟还有这般能耐。大宋建国七载,可皇宫大内竟还埋藏着她的势力。他到底,是小瞧她了。
“长春节,好一出大戏,你送我的这份贺礼,还真是费心了。”
“你以为,刺客是我安排的?”
“你敢说,接应刺客的内宫中人,不是你的人?”
周太后对上赵匡胤的目光,不躲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