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君臣同乐的寿宴,在血腥与杀戮中落下了帷幕。
那一夜,所有参与行刺的,或被杀,或被抓,匪首韩三娘自尽于大明殿,艳红的鲜血侵进大宋皇城的碧瓦红墙,又被细心的宫人洒扫干净,半分痕迹也不曾留下。
那一夜之后,陈戈悦又被赵德昭禁足了。可她又是哭又是闹的,折腾了一个多月,赵德昭拿她没辙,最终还是给了她半日自由。
陈戈悦二话不说,溜到外城找云朔去了。
云朔已经搬出了李府。
云朔画的花样子新颖别致,很得客人们喜欢,成衣铺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也颇为厚道地给云朔涨了工钱。云朔攒了些钱,便在外城租了间小屋子,搬出了李府。
李浮若问她,为何要搬走,可是在府里住得不自在?
云朔一个劲儿地直摇头。她心里明白,程大哥当初提议让自己陪伴浮姐姐,只是为了给无依无靠的自己一个落脚之地。可她何德何能受程大哥与浮姐姐这般的恩情?自己离开云台山,终究要学着靠自己的一双手去安身立命,终究要学着自己一个人面对生活。
再者,云朔也知道,自己常年生活在山野中,散漫惯了,说话做事总是由着自己的心性儿。她虽无数次地提醒自己,这是帝都,天子脚下,需谨言慎行,可多年养成的心性又岂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纵然自己指天为誓,可云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又会在某个时刻,冲动行事。或许,搬出去,即便以后惹出什么乱子,也不至于连累任何人。
想到这些,云朔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搬出李府。临走前,她扑到李浮若的怀里,拱了拱脑袋,嘟囔道:“浮姐姐,我会时时回来看你的,你记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帝都房价高昂,云朔便在开封外城租了一间小屋。屋子的主人是一对秀才夫妇,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及一双儿女。那秀才姓谢,一心读圣贤书,家里一大屋子人全靠妻子老母纺织刺绣维持生计,日子实在过得艰难,于是便将院子里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清理出来,租出去,也算补贴点家用。云朔见这一家子都算忠厚朴实,房子虽位于外城,但地段还不错,进出内城也还算方便,便选定了此处。
云朔早已托人将如今的住处告知了陈戈悦。陈戈悦循着地址找了过来。推开院门,一眼便瞧见云朔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垂目捧着本书。老树葱茏,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将女孩的脸渡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陈戈悦舍不得破坏这一切,便蹲在院子里,默默等着。
等到云朔揉着脖子抬起头,她才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阿朔,别看了,我们出去玩吧。”
云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眼角眉梢透着明晃晃的笑,“想去哪儿玩儿?”
陈戈悦拧着眉,“我也不知道。”
云朔歪头想了想,便提议去办件事儿,二人顺道游玩一番,“正好借你的马车坐坐,还省了租车的钱呢。”
云朔开心地跑回了屋,只剩下陈戈悦独自在树下迎风凌乱——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阿朔,如今竟钻进钱眼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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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陈戈悦瞅着云朔怀里那个匣子,一脸好奇,“阿朔,你带的什么宝贝呀。”
云朔咧嘴一笑,将匣子打开,竟是一匣子钱币。
陈戈悦眼前一亮,“阿朔,这是那天你抓住刺客,官家赏你的?”
云朔合上盖子,点了点头,“我听说天清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赈济穷苦百姓,我打算把这些钱捐去天清寺。”
“捐出去?”陈戈悦美目一瞪,一把夺过木匣子,藏在身后,“你疯啦,你得画多少画儿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你看你,如今租个房子租到了这么远,有这些钱,买间小宅子,买几件新衣裳,买些胭脂水粉,不好吗?你竟然要送人?”
云朔疏阔一笑:“我若是想买些什么,我自会想法子去挣。至于这些钱,本就不属于我,送去天清寺,也算结一份善缘。”
陈戈悦急了,“怎就不属于你了,官家给你了,就是你的,天王老子都抢不走,反正我不许你送人!”
陈戈悦将匣子死死护在怀中,死活不肯松手。
云朔凑到陈戈悦身旁,笑眯眯地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她的脑袋,“阿悦,你就成全了我吧,好阿悦。”
陈戈悦被云朔蹭得有些痒痒,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随了你了。”
她一把将木匣子丢回云朔怀里,“你爱怎么花怎么花吧,反正是你的,我不管你了!”
说完这一句,她赌气似的背过身,留给云朔一个扁扁的后脑勺。
云朔笑盈盈地从身后抱着陈戈悦的肩,笑得眉眼儿弯弯,“我就知道,阿悦对我最好了。”
陈戈悦一时没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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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向帝都郊外。云朔从车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