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被书砸了个正中,吓得一哆嗦跪了下去,接着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而俞俶玉直接踏进屋子,弯腰将那书拾了起来。
张纶见是她来了,整个人便散了架般,往椅子上一摊:“夫人来了。”
俞俶玉见他满脸胡茬都出来了,不由也担忧起来:“听说你晚上什么都没吃,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张纶:“我哪吃的下。”
俞俶玉上前,伸手给他揉揉太阳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能替你排解下。”
张纶轻轻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细看了很久,看的俞俶玉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张纶:“你放心,我总要护住你们的。”
俞俶玉:“若真不行,江南咱们还有庄子,老爷你的学问也好,咱们去江南开私塾也是可以的,未必非要当官。”
张纶笑了:“那倒是,我教书,你负责盯着庄户里的出息,怎么着都不至于饿死。”
张纶:“何况”
俞俶玉:“何况什么?”
张纶把眼睛闭上,笑而不答。
江南,入四月后本该多雨入汛的,但今年只堪堪下了两三场,就停了起来。
眼见春耕时节,竟有两个县为了截水一事,以县令为首,发生县斗,打了一天两夜,死伤近三十余人。
更有松县县令左手被砍伤,几乎不保。
孟锗邯出动了分守道的官兵,民官打了半天,才将两县兵勇镇压下去。
盏灯时分,孟锗邯已是焦头烂额,门外两个县的县令已经被抓来,押在门口候了半天了。
屋内一个红衣太监,轻轻擦拭着手里的火铳,慢条斯理说道:“孟大人,咱家只是奉命来盘查张纶在江南盘剥贪腐一事;冒然卷入地方的案子,想来皇上知道了,会怪罪下来;咱家和十几条兄弟的性命,可架不住陛下的怒火啊。”
孟锗邯擦了擦汗道:“都只道江南富庶,谁知道民风居然如此彪悍,为了截水一事,居然能打出人命来。
那太监也不接话,只道:“孟大人,张纶在此地十余年,可却未上报过此事啊。”
孟锗邯眼前一亮,是啊,这开春少雨,怎么会只今年一次呢?
他开门走了出去,两县县令被押在院子里,他轻轻一笑:“两位大人好生英勇,若非只道两位都是科举出身,我还以为两位是武将世家。”
松县县令王飞定:“孟大人,此事,我们冤枉啊。”
另一个海县县令高和也跟着喊冤:“我冤枉啊。”
“你们都喊冤,那么你们轮流说说,是谁让你们身为县令,不约束民众,反而亲自上阵对自己人动手的。”
王飞定道:“海县在我们上游,今年雨水少,卑职等久候不到分水函,他们又擅自截了水源,我们松县在下游,眼见得春耕都要过了,民怨实在大,卑职只好亲自去挖开水渠;谁知道他们海县的民勇便直接动手起来了。”
高和则呸道:“年年分水函到了,我们何时拖延过,明明知道今年雨水少,你身为县令不多加约束,反而亲自动手挖我们的水渠,还下令压住我们的民勇,打起来能怪我们吗?”
“你们在上游已经截了十几天了,我们松县不要春种吗?”
“你们要春种,我们就不要吗?刚积了几天水,你上来说放就放?”
“高和!你不要胡搅蛮缠!”
“姓王的,你敢动手,我就敢再砍断你另只手。”
“够了!”孟锗邯气的咆哮出声,两人立刻闭了嘴低头。他冷静了下问道“分水函是怎么回事?”
高和“大人有所不知,每逢春旱,原先的张大人,便会发分水函下来,我们截几天,放几天,都是定数的;只今年迟迟没有收到您这边的。。。”
孟锗邯脸色不好看道:“既然有先例,为何不来问?”
两人低头沉默不语,孟锗邯来江南后,便全力都拼在查账上;江南各府谁手上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躲都来不及,谁敢出头和他接近。
“王飞定,你们缺水,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报?”
王飞定:“孟大人,卑职这边虽然在下游,但是这春分不好说,怕问了又下雨了,给您添麻烦;所以只好等,谁知今年竟是少雨,如今春耕若迟了,只怕今年松县要减产,怕是要闹灾了;卑职也是迫不得已”
孟锗邯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那红衣太监在里面听了个究竟,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后门出去了。
那太监身边的督卫小声问道:“大人,咱们不查了吗?”
那红衣太监轻轻一笑道:“孟锗邯此人做不了大事,只怕这江南还是要托给张家的,何必得罪了他们?”
“咱们回宫复命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