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在黎津临市,车子开上高速后,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家。
方季遂给谢阮当助理的两三个月,比他在学校还要清闲。一来谢阮本来也不是很需要生活助理,二来她性子懒散,但更懒得麻烦别人。况且方小少爷算是来帮忙的朋友,摆着当个吉祥物就行。
周邂既然是他师兄,那就当个吉祥物二号吧。
请个小道士当保镖,谢阮竟然觉得有点酷。
她坐在副驾玩了会儿手机,心思却不在花花绿绿的娱乐八卦上。谢阮满脑子都是那双黑猫一样的苍绿色瞳孔,她隐晦地瞥了一眼斜上方的后视镜,看见周邂小半张脸。
棱线分明的下颌线仿佛雕刻大师最得意的作品,五官比例优越得可以写进三维建模素材库。如果谢阮是个追求黄金分割比的狂热艺术家,她一定会把这张脸分毫不差地复刻下来,连同斐波那契的至理名言一同刻在墓志铭上。
长得真好看啊,谢阮用她贫瘠但的确朴实无华的词句在心里止不住地赞叹。
小心翼翼的窥视逐渐放肆,谢阮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盯着人看的视线有多么直白。
猫的感官一向灵敏,周邂无意间想起一个人。
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母亲抱着没化形的小黑猫去一户人家做客。因为女主人尚在病中,周夫人便把周邂放在小花园里。和大多数人类小男孩沉迷上树掏鸟蛋一样,四五岁大的周小猫还不能摆脱爱折腾蝴蝶的天性。
起初,他按照母亲的嘱咐老老实实趴在草坪上晒太阳,但没几分钟便按捺不住四肢,卷巴卷巴身子,叼起落在脸上的狗尾巴草开始沿着花丛奔跑。
途径玫瑰花房时,有只白色蝴蝶扑棱着翅膀从他眼前经过。周邂毫不犹豫尾随其后,暗中蓄力,猛地跃起。可惜短小的四肢束缚了他旺盛的精力,周邂与蝴蝶擦爪而过,从半空中落下来,摔成一坨漆黑的毛团,龇牙咧嘴滚到了花房门口。
喵呜——
他抱着尾巴呼呼爪子,而那只白蝴蝶优雅地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儿,翩跹着消失在一室白玫瑰里。
周邂昂起猫猫头,坐在地上打量着花房。
大片大片的白雪山高低错落,竞相开放。阳光透过玻璃顶照进来,像是终年无人的雪山之巅镀了层金边。
忽然,东北角的玫瑰丛动了动,小黑猫支棱起耳朵,苍绿色的眼睛琥珀珠子般明亮。周邂觉得是那只引诱他到此处的白色蝴蝶,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角,绷起单薄的背脊,像一只耐心十足的猎豹。
片刻后,一双嫩白的小手拨开花束。蝴蝶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姑娘。隔着玫瑰,她安静地与门前的周邂对视,也不说话,直到周夫人把他捞进怀里带走,才无声地向小猫比了个再见的口型。
她比那只没能捕获的蝴蝶更加鲜活地烙进记忆深处,以至多年后偶然相遇,周邂本能地熟悉谢阮的视线。
“怎么了?”他面上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谢阮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呆愣的表情被反光镜完全地出卖给周邂。
“你盯着我看了半个小时。”他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到,温和的嗓音里难掩笑意,“我脸上有什么你感兴趣的地方吗?”
“你的眼睛。”谢阮别过脸看向窗外,发烫的耳根染上绯色,“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我见过的一只小猫。”
那是一只神通广大的小黑猫,虽然相处不久,但每每出现,总让她心里觉得安稳。谢阮想,反正方季遂的师父没时间管它,不如下次再见面就把它接回来,一楼的客厅这样大,完全可以搭一个豪华猫爬架。
周邂不会读心,因此对谢阮的养猫计划暂不知情。他选择性忽视掉后半句话里的小猫,将话题引回来:“谢谢,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十分经典的职场对话,惯用于同事间互吹彩虹屁。
谢阮觉得他的回答甚至不如自己一半真诚。
“苍绿色,像玉石一样,很特别。”她从不太丰富的词汇库中挤出几个词,好奇地问,“你是混血吗?”
周邂摇摇头:“不太算,不过我母亲是。但她本人除了瞳色几乎和亚裔没什么区别,家里也只有我遗传了这点。”
苍绿色眼睛的女性,谢阮脑海中浮过几帧画面,她直觉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只好归咎于脑补出来的错觉。
漂亮而稀缺的瞳色实在罕见,谢阮又想起了小黑。
她像对新认识的朋友介绍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转头对周邂说:“下次带你去见一见那只小猫。”
周邂闻言握紧了方向盘。
*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了黎津市。
谢阮成年后就从长禄山下的谢家祖宅搬了出来,在谢延旻安排给她的大别墅里住了一年左右。再后来,谢如远联合助理陷害她的计划破产,谢阮心里膈应,因此托裴桢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