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还在军中见过那孩子，真是个不世出的青年才俊，可惜了。”明睿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来，“不知邢家次子跟他长兄比起来，是不是也那般出类拔萃呢。”
明涟侧过头去看他，那是个乌发黑眸的少年，身材瘦而直。在其余世家子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互相寒暄时，他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低头擦拭着自己的佩刀，看起来寡言而疏离。
直到刀面明净得几乎能映出天光云影，楚昭然才收刀入鞘，但他依然没有加入到众人的寒暄中去，只是独自一人靠在树荫下，望着那片被枝桠割裂成万千碎片的天空。午后的日光透过树冠洒落下来，落得他一身光影斑驳，像是误泼了金色的油墨，熨帖在身上的衣甲隐隐显出少年修长挺拔的轮廓。
不跟人说话倒不是因为他孤高，纯粹是因为楚昭然自知不善言辞，所以鲜少主动跟人客套。况且他委实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有的人是觊觎明家的权势而来，有的人为贪图丰厚的嫁妆而来，而楚昭然纯粹是因父母之命而来。
或许是因为长子早逝哀痛过度，近些年母亲的头风病反复发作，如今已是整日神思恍惚卧床不起。然而父亲似乎不愿相信夫人早已病入膏肓，试了种种偏方无果后，竟开始病急乱投医，一心希望楚昭然尽早结婚好给夫人冲喜。
楚昭然倒不迷信所谓冲喜之说，不过楚昱听闻明家要办一场比武招亲，料想两家若能结亲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便让他来了。
在这之前楚昭然从未想过自己会英年早婚，对女孩也不曾生出过任何邪念，倒是侍从秋子羿老在他耳边说府里的小丫头们在对他暗送秋波呢，可惜少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甚至不知道原来万千娇花都对他的肉-体抱有非分之想。
他也不知道那位可能成为自己夫人的姑娘脾气秉性如何，听说是个活泼又贪玩的女孩，他想他的女孩贪玩点也挺好，以后还可以带她一起去初春的郊野打猎。
楚昭然正靠在树下神思飞驰，周围忽然开始嘈杂起来。他晃了晃神，意识到围猎要开始了，遂整了整衣甲，提刀翻身上马。
“老爹我要不也去打些野味回家？”明涟远远地望着那些人影渐渐没入草野深处，握着弓箭跃跃欲试。
“你可上点心吧，差今天这一回么？”明睿没想到婚姻大事当头她还有心情关心野味，无奈地叹了口气。
“家风如此嘛！”明涟朝他扮了个鬼脸。
“嗐，为父当年可比现在的年轻人厉害多了。”明睿毫不谦虚地开始自夸起来，“就凭一张弓一支箭在大将军府一鸣惊人……”
又来了又来了！明涟扶额哀叹。关于老爹年轻时的风流事迹，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在老爹掐头去尾的故事里，少年时期的明睿对少女时期的夫人一见钟情，萍水相逢后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日日在家勤学苦练以求来日再度偶遇一举博得美人青睐，终于，在大将军府的比武招亲宴上，有备而来的少年一箭射中了百米开外的玉环，引得屏风后观战的少女芳心暗许，而明睿也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声名鹊起……
至于真正的后续？因为明睿在比武招亲宴上作风过于张扬，冒犯了大将军府的千金，被当时年少气盛的夫人下令逐出了府邸……
回家后，因行事鲁莽有辱家门，被上一代越国公痛打二十大板，罚跪三日……
“涟儿，看来今天围猎的人里，还真有几位青年才俊呢。”明睿忽然说。
明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两只大雁正哀鸣着从天心坠落，而远处的少年迅速搭上箭拉开弓，一箭接着一箭，很快击落了其余几只大雁。他的动作迅疾而凶猛，却又游刃有余，消瘦有力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竹节般的美感。
明涟不再闲话，她看得一清二楚，零落的雁羽在少年身侧飘飞。那位楚家二公子一副温柔内敛的模样，出手却极其凌厉，而且精准异常，一看就是箭术好手。
“每一箭都齐齐射穿了眼珠，想来是志在必得了。”明睿微笑道。
“这点技巧，对我来说也不在话下，倒也不必早下定论。”明涟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明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只见她正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弓，身体暗暗绷紧，宛如弦上上蓄势待发的箭。
明睿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好一阵子没带女儿一块打猎了。小时候明涟跟他出去游猎，每每遇到猎物就会流露出这种神态，目光灼灼，骄傲而无所畏惧。明睿很钟爱这个女儿，聪明中带着点蔫坏，勇敢中带着点鲁莽，很像他年轻的时候。
“有信心赢他吗？”明睿调侃似的问，“喜欢的话让他一局也无妨。”说罢明睿嘿嘿笑了起来，颇有点撮合和八卦的意思，带着赞许似的目光看那英俊挺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