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影还在屋内沉睡。对面的屋脊上伏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隐身在黑暗中。大约一刻钟后,估摸着沈鹤已经走远了,那个身影动了。
他从屋顶跃下,并未发生任何声音。他熟门熟路地往精舍走去,寺庙里面精舍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他推开了宋雪影房间的房门。
黑夜中只看到被窝隆起一团,一头秀丽的黑发露在被子外面。那人手一扬,一把银针激,射而出。细微的银光在黑暗中一闪而没。
片刻后,那人才缓步上前。他一摸被窝,立刻发觉不对。身后有人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跃下,像片落叶飘落地上,并未发生任何声音。那人已经惊觉身后危险正在靠近,他伸手推开窗户。窗户外出现了一张俊美的面孔:“无相大师,你好啊。”所有的出路,俱已被封死。
身后那人燃起了火折子,只听到清脆的语声道:“无相大师这是有异装的癖好吗?您不会到现在还舍不得把面罩摘下来吧?”
那人终于缓缓摘下了黑色面巾,果然就是桃花寺的无相大师,观音山谈禅问道第一人。
“大师深更半夜,为何潜入我的房间呢?”沈鹤一边问,一边拿火折子凑近蜡烛,她用手掌半拢着,手指微微蜷起来,像是含苞的花朵。只听“滋啦”一声,蜡烛被点着了。斗室顿时充满了亮光。
“宋姑娘,我并非冒昧前来,乃是应邀前来。”
“什么?”
“凤求凰。昔日司马相如便是用此曲琴挑卓文君,在下焉敢拒绝宋姑娘盛情?”
宋雪影掩袖笑道:“阿鹤说你口才了得,我当时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当真是小瞧了你。阁下昔日谈禅论道,也是如此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吗?”
“姑娘谬赞了。”
谢池道:“可惜事实俱在,你是抵赖不了了。”
宋雪影款款上前,她回眸看了无相一眼,无相低眉敛目,静默不语。宋雪影戴上手套,将被褥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地取了出来,在桌案上一一排开。银针在烛光下幽幽泛着蓝光。
这银针上面有大量的麻沸散。
“那这又作何解释呢?总不会是不小心从您袖子里面掉出来的吧?”无相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说话,宋雪影也不着急,接着道:“那傍晚的醒酒汤呢?那里面多了一味药,能让人足足昏睡三天三夜。这多出来的那味药,总不会是了因师傅下的吧?您说呢,了因师傅?”
门外了因和尚跌跌撞撞地爬进来。宋雪影今晚并未用晚膳,他心下挂念,所以他便想过来问问她是否需要夜宵。
了因和尚脸色煞白,他方才在外面偷听了许久,这时脑子里面乱轰轰的,理不出头绪。
“小僧……小僧不知……”
宋雪影向他灿然一笑:“别慌,这不关你的事。了因师傅煮好醒酒汤,您特意亲自端给我们,正是为了在里面加一剂特殊的着料。这味药可是大有来头。”
无相原本不动如山,听到这里脚忽然挪动了下。
宋雪影接着道:“好在我和谢兄弟事先服下了百草丹,百草丹虽然不能解百毒,解七八十种毒总是可以的。这点药量,不在话下。”
“百草丹?你是丹枫宫的弟子?”
“意外么?你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江湖人江湖事,你都已经生疏了。既然如此,为什么犯下这样的大错?你可知,多少无辜之人因你丧命?”
“你用不着套我的话。”
“你既知我的身份来历,事情又已经败露,到现在还不肯回头吗?莫非你还心怀侥幸,想从我们手中逃脱?”
“事已至此,我又何惧一死?”无相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我活得够久了,我以为青灯古佛能让我内心平静,不料只是枉然。我实在倦得很。唯一可惜的是,没能手刃了你们这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你可知沈姑娘将你视若姐妹,你忍心背弃她,私下与这个男人勾勾搭搭?还有你,沈姑娘是个至纯至性之人,你竟然不懂得珍惜,实是个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蠢人。”
无相认定谢池背着沈鹤与宋雪影有苟且之情。谢池又气又怒,喝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与宋姑娘清清白白。都说佛眼通天,怎料你却是黑白不分,不辨是非之辈。”
宋雪影扶额,她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只是我们合力演出的一出戏而已,要不怎么才能让你露出马脚呢?我们到桃花寺,便是为了试你一试。”
了因和尚道:“宋施主,这是为何?师叔从未下过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谢池冷冷道:“不曾下山,就不会作恶了吗?若非我们早有防备,我与宋姑娘早已性命不保。”
了因和尚闻言一怔,他呆呆地看着桌子上面的那排银针,想替师叔辩解些什么,却又发现任何的借口是软弱无力的。朝夕相处十余载,他知道师叔喜欢静坐品茗,喜欢吃一品豆腐,平时是个极爱洁净之人,生活上的细节爱好他无不知悉,但师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有何过往,他却着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