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一块好肉都没有,除去腕子上骇人的厚厚绷带,脖颈上也有三道血痕发着乌黑。肩膀破了,腿也伤了,就连脚边一侧都叫磨得血肉模糊。
如因两只手从小臂到手指都裹着棉布,只一边露出两根手指。她顺着逾白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还很庆幸:“幸亏那熊也知道美人的脸碰不得,你们也甭惦记,我这伤都在衣裳里头,平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一听这话,长风又瘪嘴要哭。如因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叫梅簪:“你前儿不是给长风绣了几个布老虎?快抱他下去看看,一会儿给他装上拿回去玩。”
打发走一个小的,可这个大的却不好糊弄,像屁股底下生了根,说什么也不走:“阿姐你别撵我,我进来一趟不容易,想好好跟你说说话。咱们姐弟两个还没分开过这么久。”
行行行,如因无奈,留就留吧,反正她什么样逾白都已经看见了,想瞒也瞒不住。
兰隅给如因紧了紧身后的团垫,叫她舒舒服服倚着,自己说去看药煎没煎好,转身退了出去,留他们姐弟两个说些悄悄话。
逾白哭完一阵终于沉静下来。他一反刚才喋喋不休的模样,这会儿反倒坐在杌子上低头不语。
如因知道他又有心事,问他:“想什么呢?”
逾白再抬脸,眼里又蒙上一层水雾。只不过这一次同前面不一样,眼中还有些怒意:“阿姐,你实话与我说,这次你受伤,是不是不全是因为意外?”
如因讶然。
她惊讶于逾白的聪敏,也不知道该怎样对逾白说出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更别说这次还玩儿砸了锅。
见她沉默,逾白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密林虽大,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遇上熊。
他带着哭腔,愤愤在床沿锤下一拳:“从你跟魏家二哥退亲开始,我就觉得你主意太大。只是我没想到你现在竟有这种胆量?阿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万岁爷的宠爱,难道你看不出来万岁爷早就对你有了情,何必再搏上这样一次?若是为了春家,咱们春家有的还不够吗,做生意而已,为何要这么铤而走险的赔上命去赌?阿姐,阿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脸涨得通红,猛的擦一把泪渍,眼神中有些愤恨和陌生:“阿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跟从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如因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各种伤疤苦笑:“你说得对,我确实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阿姐,”他又哀求,“你到底怎么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已经长大了,你为何不能告诉我?多一个人帮你出主意总好过你一个人扛。”
如因铁了心要保逾白周全。现在他们姐弟两个都在热河,都在醇郡王的眼皮子底下,逾白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当年她在堂前击鼓鸣冤,一口咬定春穆布是死于非命,想来醇郡王早就对她有所防备,见她与皇帝越走越近,这才想要下毒除掉她。
逾白年岁小,道行也浅,若是知道了内情难保不会露出马脚。要是被醇郡王察觉,想来更不会对逾白手下留情。
她在宫里,尚且还有皇帝庇护。逾白一个人在外面,总难防有备而来的黑手。
如因摇头:“哪有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逾白不信:“那你五次三番的是为了什么?”
如因很平和的看他:“为的是什么?就为了你刚刚说过的 —— 荣华富贵。”
逾白声调陡然拔高:“我不信!万岁爷的荣宠和春家的富贵都已是囊中之物,阿姐你怎么会为了囊中之物做这些要命的事?你又不是个傻子!”
如因苦笑:“逾白,你以为你阿姐是什么金枝玉叶吗?你阿姐是个商贾,是士农工商里最末流最上不得台面的商贾,就连御马苑里养的那些马都比阿姐金贵的多。万岁爷的宠爱有什么用?能够撼动得了祖宗规矩?即便能,那这些虚无缥缈的荣宠又能给到何时?能长长久久吗?”
她缓了一口气:“人都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咱们的阿玛额涅都走了,除了我,没人再能为你、为春家谋划。昙花一现的荣耀得来简单,可我要的,是保我,保你,保春家千世万代的荣光,你听懂了吗?”
“我不信,”他哭,“我阿姐不是这样的人,这不是阿姐会说出口的话。”
如因板起脸:“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你也不用哭,我们两个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你若真不想叫我辛苦,就好好念书。若是明年你能高中,想来你阿姐也不必这样费心筹谋了,也能沾沾你的光。”
逾白不知道如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但他此刻发觉他好像一点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这个姐姐。
阿姐是陌生的阿姐。
可即便变得陌生,逾白也能感受得到如因心里的疲累和忧思重重。
纵使不解,纵使委屈,纵使愤怒,可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