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石洞狭窄,皇帝躺在那儿如因便无法活动,只能半坐半靠在石壁上,腿尽量蜷曲着,让皇帝躺的舒服一些。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她认不清方向,只能咬着牙往外拖皇帝,想着离这里越远越好,凑巧遇见个石洞,如因便拖着皇帝进了洞,前后不过一刻钟外面便下起小雨来。
出门打猎,皇帝腰间束带下挂了九件头活计【35】,如因仔细找了找,果真有个小葫芦瓶,里头装着止血的药粉。
她没料理过这样的外伤,但她看过这样的话本子。
如因回忆着话本子上那些受伤的公子哥是怎样被千金小姐们救下的,自己也照葫芦画瓢,低头看了一圈儿,从自己的裙裾侧边找到一块儿还算齐整的布料给撕下来,用了力气紧紧绑在皇帝左臂伤口的上端。
果然,刚绑上就能见着血流的少了。她松一口气,可见话本子没有白看的。
如因想,要是她命大能活着回去,一定每年都要捐钱给那些写话本子的人,叫他们不愁吃喝,使劲写!天天写!
如因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又低头将药瓶咬开,均匀的撒在皇帝的伤口上。
皇帝陷入深深的昏睡,药粉撒在见骨的伤口上应该是极疼的,但他只安静的躺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因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由其一双腕子,血肉都已经干涸凝固成骇人的两团烂肉。她一心只想着皇帝,心里的痛楚反倒比皮肉的疼痛更叫她承受不住。
皇帝的脸色总算没有继续灰败下去,如因细细看了伤口,血已经止住。她摇摇欲坠,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两只眼皮如千斤重,不停的开阖。
如因不敢睡,她得警醒着点守着皇帝。万幸外面下了雨,能隔绝血液的腥气,现在只盼着那些侍卫快些来,不然如因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有些绝望,可绝境之中还不忘安慰自己。皇帝是万金之躯,久久寻不到他们肯定要生疑,即便那匹马没有跑回去也应该很快就有人来。
天渐渐地灰暗下去,雨停了,似乎太阳就要落了。
风吹进洞中,清清凉凉的。
如因身上发烫,风一吹,忍不住缩起脖子打起寒颤。
她自己倒是次要,只忧心皇帝,赶紧伸手摸摸皇帝的额头,比她掌心的温度低很多,如因略放了心。
她叹一口气,要早知道今天能遇上这些事儿,说什么今早都得吃饱了再出门。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阵阵呼喊声。她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循味而来的猛兽,再仔细听听,竟是人的声音。
“万岁爷……”
“春掌柜……”
喊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是侍卫们找过来了。
如因大喜过望,想要站起身出石洞,却发觉两腿无力,竟是站不起来了。
无法,她只能忍着腕上剧痛,从地上捡起碎石,一块一块的扔出去,企盼着有人能听见看见。
很快,如因听见恪亲王的声音:“在那儿!那个洞里有人!”
像是充满气的筏子瞬间被扎破干瘪,如因泄出长长的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倚在石壁上渐渐滑了下去。
感官逐渐模糊,交错重叠的身影出现在石洞外面,焦灼惊惧的声音冲进如因的耳朵。
她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心底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真好,时泽,你得救了。
*****
烟雨楼里,逾白握着如因的一双腕子失声痛哭,连带着长风一起,一大一小两个人哭成两个泪人。
一个哭的眼肿成桃儿,另一个哭的往里捯气儿。如因头晕脑胀,别过脸去央求他们俩:“两个祖宗,可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逾白糊了满脸泪水,顾不上擦抬头就冲如因咆哮:“你不许胡说!什么死了死了的!你再说我就不认你这个阿姐!”
说完他又伏在如因的床侧嚎啕,眼泪就像流淌不尽的水。如因有些傻眼,就连阿玛额涅去世都没见逾白哭的这样难过伤心。
兰隅和梅簪赶紧上来一人劝一个:“二爷、小少爷,您二位可别哭了,这是在宫里呢,叫人听见不成体统。”
逾白擦一把眼泪:“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我阿姐都差点没了命,哭还不叫人哭了?!阿姐救了万岁爷的命呢,谁敢来说三道四就尽管来,我非要去告诉万岁爷,叫万岁爷摘了他们的脑袋!”
长风也跟着边哭边喊:“摘了他们的脑袋!”
如因无奈,给她俩使个眼色。兰隅又说:“主子好不容易才醒,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烧也才退了大半天,肚子里到现在还是空的。当务之急是得用心服药好生调养,就您二位这个哭法,还让不让主子好生休养啦。”
逾白住了嘴,长风也跟着戛然而止。
一大一小上下打量如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