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1999/2012
位于文京区的都立女子高中。
一九九五年我们在神社前重逢并恢复联系,又过了两年,她考上了东京的寄宿制女校。那是一所偏差值与声望都无可挑剔的高中,因此她妈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花岛晶只提出了唯一的条件,那就是女儿放假时绝对不许搬回父亲家。
关于住宿的问题,雪枝和武臣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冷战。与晶姨立场一致,对父亲心存芥蒂的妹妹,和拒绝让步,不能容忍就在东京的妹妹还要离开血亲独居的哥哥——最后,还是妈妈找到花岛晶,说服她同意雪枝在佐野家住,才让兄妹俩和好如初。
那次冲突里,唯一没能圆满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住宿一事敲定后,爷爷单独警告了我。虽然比起租客,大家都把雪枝理所当然地视为家人,但我们之间仍存在交易关系,晶姨也坚持按照客观标准支付房租。所以,除非雪枝主动告白,否则在她高中毕业之前,禁止我向她表明心意。我恪守着与爷爷的约定,三年中已经渐渐接受了雪枝不可能喜欢上我的现实,却没想到她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对我提出了求婚加交往的请求。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她,既不是我记忆里结婚十年的妻子,也不是那年表白时紧张得满口敬语的大学新生。距离女校后门不远的稀疏树林里,身穿高中制服的雪枝,和红着脸递出信封的低年级女生,这一切都与我所记得的一九九九年完全相同。
(我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着……?)
枪响。告别式。多年前留在神社的绘马。安慰我的阿若,随后——
眼前从正在入冬的山林突然转换为散发着寒意的高中围墙,我完全忽略了身边有谁不断喊着「小真」的呼声,本能地跑向此处。
果然就在这里。没有中弹倒下,脸色红润,肌肤也散发着正常的体温。仅仅是看见她还在呼吸的身影,就让我止不住地流下泪水。
我宁愿相信,漫长的二〇一二年才是一场噩梦。
“……真一郎?”
分不清究竟是喜悦还是恐慌引起了头痛,不断发抖的膝盖无法撑起身体。高中生雪枝一脸担心地轻拍着我的肩膀。即使我绝望地抓住她的手正在哭泣,此刻也不可能会给予我日后习以为常的亲吻。
但是没关系。就算梦里(未来)的一切只有我记得,就算如今所处的九九年才是虚假的一面,只要她能活下去。
“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了?”
她越过我,似乎在和别人对话,身后传来了模糊的应答声。
「我梦见你死了。」
“只是梦喔?”
「如果不只是梦呢?」
不知道还能在这个现实的梦境(过去)里停留多久。越是听到她温柔关切的声音,心脏就越是痛苦地颤抖,支撑腿部的精神正在消散,我很快就狼狈地跪倒在地。
「那是你成为检察官、并且二〇〇九年进入特搜部的未来。也是四十九天前,乌鸦集团案件前期搜查刚一结束,就遭遇狙击而死的未来——」
(我真的回到过去了吗?对我来说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可以纠正的吗?穿越时空,十三年后被杀,只有说出全部才有可能让她相信。)
如果能一直留在「这一边」,至少可以亲自阻止那件事发生,但我的直觉却给出了相反答案。
要让雪枝一直到十三年后还能把这份警告记在心里,能说服她的不是眼泪。我回忆着妻子和我聊起工作时提到过的人名,一个一个地做为举证。
「岩井是……岩井纱世子,现在应该已经是检察官了。在公审部一起工作过的……九条玲子……大学的研究会成员,比你大四岁……长野县检察院的……合作过的刑警诸伏……这些名字都查得到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还有今年年底,花岛正雄邀请所有继承人某个宅邸聚会,你在那时认识了律师妃英理。晚餐会隔天会发生命案,凶手的名字还有作案手法是——」
“喂喂小真,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衣领后突然传来一阵拉力。毫无防备的我整个仰着栽了过去,后背着陆。
(咦……阿若……?)
年轻版的阿若,仍做暴走族的打扮,留着盖住一边眼睛的白色卷发,已经入冬但仍踩着露脚趾的凉鞋。现在那鞋子与我脸之间的距离有点危险。
“——叫你也不答应,突然就跑到这边,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你没事吧?”
「……」
刚刚的坦白全部被他听到了。但阿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我马上翻身坐起,继续说道:
「对不起,小雪,收到任命的时候没有阻止你,反而还鼓励……可是,如果真的能重来一次的话,拜托你别选这条路——」
“……”
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雪枝,微微揪起眉毛显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沉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