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城,东宫。
斑驳光影稀稀疏疏,洒进大门紧闭的内殿中。
太子裴宴卿眉头紧锁,焦躁面容上隐隐可见怒气。他单手撑住额头,周身低气压环绕,跪在殿下的姜青和一众手下官员皆不敢言,伏在地上瑟瑟颤抖。
他侧目而视,缓缓起身来到姜青面前,一挥手将女婢端在盘中滚烫的茶杯打翻在姜青身上。
后者被烫得忍不住轻喊出声,又立刻被太子一脚踹到台阶之下。他滚了几圈后在靠在灯柱前喘气,没有人敢上前搀扶。
“太……太子饶命啊。”
“废物!本宫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如今裴宴临不但毫发无伤,现在还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官员之中一个人讪讪开口:“禀太子,之前火场里幸存的两个护卫不知被谁放了出去,还去雍城带回了六殿下的鱼符,这才坐实六殿下已死的假相来迷惑我们,他们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下一刻,裴宴卿阴狠的眼神落到这名小官员脸上:“你是说,京城有人暗中与我作对?”
还能有谁,除了裴宴临那个好师父夏无涯,还能有谁?
只是他想不通,夏无涯怎么会知道是他做的。按夏无涯的军人性格,如果他知道刺杀裴宴临的人是太子指使,早就上报官家,不闹个天翻地覆不死不休,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在暗地里偷偷行事。
还会有谁呢?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现在裴宴临的人已经有了防备,你们隐藏好,短时间内不要再动手,等我的安排。”
“是。”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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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内庭,寂静无声。
垂拱殿一侧的尚书房内,官家裴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殿前男子身上。
“也就是说,你确定袭击你的贼人,明确知晓你的身份,且行事作风绝无可能是山野倭寇,是吗?”
“不错。”裴宴临微微俯身,低头看向他面前明黄色龙袍的一角。金丝绣线,龙飞凤翔,亿万人之上身份的象征,他身居高位,身边人也被迫陷入攀高登顶的生死追逐之中,不得脱身。
“爹爹,方才儿在来的路上,已听仲大人说起,三哥此前派人去到雍城,将一窝山贼倭寇以谋害儿的罪名杀尽结案,如今看来,便是错判。”
至于太子是否当真昏庸至此,手下人又是否当真鱼目混珠、草草了事,裴宴临略抬头,看裴庆如何反应。
尚书房内明晃晃的四角油灯宣明、荧煌,裴庆已到大衍之年,长须墨发,眼角虽细纹纵横,眸子却始终锐利深邃。
听裴宴临似是无意提起裴宴卿,他瞧了面前儿子一眼,眼神随即又收敛起锐气,笑叹道:“宴卿替我处理政事不多,看样子手下人多蠢笨无用,还是他缺乏识人的眼光。你在边关多年,识人用人比你三哥有经验,如今平安回来,行事上可以多助你三哥一臂之力。”
裴庆避重就轻,在裴宴临听来冷汗阵阵,他点头应下,见夜色已浓,告罪离开。
转身离开之时,裴庆不带情绪的话语又传入耳朵。
“中秋节前便是你年满弱冠之日,圣人与林舒妃倒也在我面前数次提到你的婚事,此次你平安归来,正逢圣人生辰,届时宫宴上百官家眷齐聚,其中不乏端柔佳人贵女,到时候你仔细瞧瞧。”
宋宛辛的面容突然闪过他脑海,裴宴临有些泄气,躬身告退:“是,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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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里,春桃和春玫缩在阿律身后,偷偷打量宋宛辛。
六殿下本就很少回宫,她们二人自小被分配进昭阳宫服侍,除了简单的端茶递水和浣笔研墨以外,连替殿下穿衣的次数都很少。
眼前这个布衣罗裙的女娘虽说容貌掐尖,到底生涩懵懂,坐在软榻上束手束脚的,一看便知不是贵族世家里娇养惯的娘子。
“阿律郎君,六殿下有交代,如何服侍面前小娘子吗?”
“对啊,虽表面上说是带回来的贴身女婢,可是殿下待她分明不同,事事在意。到底该怎么伺候,阿律你也同我们说说,免得我们出了差错。”
看宋宛辛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的拘谨模样,阿律仍是面带微笑,抄手靠在柱子上,吩咐道:“怎么伺候?反正不能当女婢伺候,除了殿下自己,谁也不准使唤她,便是她自己要做,你们也千万拦着就是了。”
闻言,春桃暗暗乍舌:“难道是以后的女主子?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春玫心生担忧,抓着春桃的衣袖不放:“也不知道性子好不好相与。”
“放心吧,”阿律垂手站直,走上前去之前轻笑出声,“即便是殿下想留,她也未必看得上女主子这个位置。”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阿律心里清楚,她绝非一般女娘。
“这么厉害……”
少女捧着茶杯,透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