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的那些菜全部被放了回来,七零八落地搁置在灶台上、案桌上,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各类还没来得及使用的食材和刀具堆放其间,能看出来,做饭的人临时被叫走,以至于连后续的几个菜都没来得及下锅。
但真正令宋宛辛几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众多的食材和碗碟之中,一个硕大的死猪猪头被搁置于灶台正中间,猪头睁着双眼,瞳孔已经完全扩散,猪头下面压着几块还未处理切块的猪肉,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它面前正放三个香炉,炉中青烟已灭,只剩下满灶台的香灰。
顺着死猪头颅的视线往上,四周墙壁也都贴满了黄色符纸。
白墙青瓦,黄符朱砂,凡人超度,亡灵登天。
宋宛辛吓得躲在裴宴临身后,伸头望去,这后厨此刻俨然一副刚做完法事的模样,偶有风过,好似亡灵擦肩,她验尸一年多来,从不害怕灵魂鬼怪之说,奈何此情景过于诡异,她也无法平静对待。
少年上前揭下一张符纸递给惠能,不解问道:“师父可能看出,这符纸上所画的是什么符咒?”
惠能接过符纸细看,片刻后抬手作揖:“阿弥陀佛,这符并非我佛法中符咒,而是茅山道教中人所用的咒术。”
“是什么咒?”
见惠能摇头,裴宴临将符咒折叠放进怀中,顺手揭了一块抹布,将猪头盖上。
宋宛辛终于舒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走进房中四处查看。
初夏时节,放了一日的饭菜开始馊坏,气味无法辨识,不过在一旁还没加工过的食材上,她倒是闻出一些味道。
“这些菜上面撒了巴豆。”
但巴豆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泻药,断不会致死。
少女将食材一一闻过,再无其他毒药气味,她最终把目光停留在灶台正中那颗猪头的身上。
她实在不敢上前,如何是好?
裴宴临看出她的犹豫,伸手拉住她往灶台前来。
“别别别……我害怕……”
谁知裴宴临先一步走上前,只将抹布掀开一半,将猪头的眼睛挡住,另一只手握住少女因害怕而微微发凉的手,目光沉稳有力。
“怕什么,有我在。”
掌心的温热让人心安,宋宛辛深呼吸,小腿肚打颤着凑近,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她鼻腔。
“有了!猪脑袋上有其他的味道!”宋宛辛努力回想这些年闻过的各类草药,又努力回想小时候雪柔姑姑带她在药铺里识别各类毒药的枝桠或者种子的样子。
再睁眼,少女眼中闪着精明的光:“猪鼻子里有蒜臭。”
再摸灶台,微微温着,想是之前还有灶火时,这台子应该是热的。
“厨房有大蒜气味最正常不过,你高兴什么?”
蒜臭、生猪肉、热灶台、巴豆、疟疾、剧毒……
“是砒石。”
有道是“砒金戴银一天仙,半升半降黄白钱”,这“砒金”就是指的砒石和洋金花,都是剧毒之物。
“砒石没听说过,□□倒是有所耳闻。”
“对,”宋宛辛直起腰,看向面前少年,“砒石也叫信石,分红白两种,白色的砒石磨成粉就是□□。本身□□无色无味,但是这猪头放置于加热的灶台之上,毒药受热散发出淡淡蒜臭,与食物腐败的臭气不同,所以没人察觉。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最开始没有在饭菜之中闻到毒药的味道了,我把加热之后□□的味道,错当做了大蒜的气味。”
用筷子将盘子底下的猪肉夹出来,果然上面也有蒜臭。
现在想来,少女后脊仍是发凉,还好当时裴宴临和檀越哥哥闹了一番,否则此刻,就该别人来验他们的尸体。
宋宛辛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说道:“只有猪肉和猪头上面被抹了□□。”
难道真是惠民师父做的?
但这个现场,还是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太奇怪了,若真是惠民师父做的,他既下了□□,又下巴豆做什么呢?而且他被抓走以后,是谁又在这里举行祭祀仪式?是怕死去的亡魂找上他吗?”
裴宴临眉头紧皱,也意识到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
三人正说着,沈雄带人跟过来,见着此番情景也是吓一跳。
“这里怎么跟牢里惠民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膳房里的两人瞬间惊惧抬头,不约而同地说道:“死的是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