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第一滴水自天空落下时,谁也没有发现,那尊双尾少女像眼睛绿的发光。
寻幽伸出手,任雨滴砸落在苍白手心,缓缓化作尘灰,天上阴霾不散,竟无人发觉不知何时笼罩在阮北上空的雷云。
又或许,对于此地百姓而言,那是所谓神明降下的福泽。
悭忱默默退了几步,将自己笼在屋檐下,不去沾染不详的水汽。
再看跪拜在祭坛下虔心供奉的村民,一个个如痴如狂的仰头,张嘴去接浑浊灰暗的雨水,挥舞双臂高声欢呼着。
早灾数月,终于降下雨水,人在狂欢,牲畜却在惊恐嘶鸣。
“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寻幽冷眼看这些明显癫狂到精神不太正常的百姓,压下心底躁意。
“魔将开始撒网,仙尊可有何对策?”
“对策?”
听到这声阴恻恻的嗤笑,悭忱脊背僵硬,直觉这老龙接下来吐不出什么象牙。
“你既已亲自前来此地,一切皆成定论,谈何对策。”
“吾是为师尊逅土而来。”他执拗解释道,却依旧换来一声不屑:“判官殿没给你看往生书?”
悭忱沉默了。
往生书上,阮北百姓无不在册——包括他为之而来的那个少年。
他以为寻幽在,或成变数,至少能护下一部分百姓,却忘了这小肚鸡肠恨不得全天下都死翘翘就剩他和凰王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出手相助。
疯狂的祭典还在继续,没有人质疑雨水奇怪样子有何不妥,甚至纷纷从家中捧出陶罐盆碗,拼命去尽可能多的接取明显弥散着灰黑雾气的水,城主府外雕楼上,师远诘遥望大小街道上顾不得维持秩序的士兵,和如痴如醉浸润雨水的百姓,难掩怒色,却听身后有侍卫欢跃的细小窃语:
“有水了……下雨了,这是神迹啊!”
“阿婆供奉的神是真的,这下大人应该不会再有顾虑了。”
他兀的扭头,樊老城主热泪盈眶:“下雨了,真的下雨了……”他情不自禁的呢喃,后又像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他们年轻的领主眸中压着火气,扯过他衣领带到窗前,指着外面死气沉沉的云天:“你再仔细看看,看清楚!那是雨吗?!”
一声震耳霹雳贯穿四角城池的天,随之一道暗紫色粗雷,几乎将阴云劈断,光亮映在师远诘苍白面上,瞳孔里倒影出遮蔽了烟雨的那副兽面笑脸。
然这分可怖落在寻常人眼中,却是淅淅沥沥畅快淋漓的瓢泼雷雨。
樊清哆哆嗦嗦瞪大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出端倪,但看师远诘反应便猜测出一二,谨慎问道:“这雨有问题?”
“你先前说……接连寄出三封上书,却延迟数月到我这里。”
他强迫自己去冷静思考,却不由得回顾这数月来发生的一切,先是惊羽在稽城遭遇魔物和鎏昭殿,再到妖族闹事险些酿成大祸,如今这一出显而易见的调虎离山,恐怕为的就是借刀将他按死在阮北,这一连串的阴谋,究竟是躲在暗处的叛徒按捺不住了,还是仙门终于要拿南晏开刀?
亦或是,叛徒与仙门合作,卖国求荣。
他渐渐定下心,松开樊清的衣领,冷静下令:“所有兵将皆寻地方避雨,不得私自沾染雨水,全城戒备,集合城中修行之人待命,以备突发。”
对雨水无比期盼的将官终于从他肃容雷厉之上察觉到不对劲,纷纷请缨着蓑衣上街劝诫百姓,被全部驳回。
“我不希望阮北成为第二个稽城,望诸位各自保重……”
“大人……大人!”他叮嘱的话还没说完,自门外闯进一侍卫,面目狂热而亢奋,见到城主与师远诘甚至不等行礼准许,便高声应嚷:“除余孽,迎神临,除余孽,迎神临……大人大人!”他欲冲上前,被师远诘捏决封了行动,跪倒在地面上拼命昂起头:
“大人!大人,杀了余孽我们就能有新的神庇佑!余孽……肯定是承灾,只要杀了承灾,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就有雨水,有能出粮的地……有……”
被硬生生钳住的下巴扭曲了侍卫脸上异于常人的狰狞,他目无焦点,似沉浸在幻象中,却准确认出了在场的诸多大人,师远诘死死盯着他湿淋淋的袍甲,替他念了清心咒,仅仅三息的茫然过后,小侍卫再次急促嘶吼着,那模样只恨不得亲自手刃仇敌一般。
屋里所有人面色凝重,尤其在听到承灾名字后更是百感交集。
沾染了雨水,便会变成这般可憎面目吗?
窗外,街道上再次混乱,淋雨百姓好似被指引,目的明确的聚集一处,骂骂咧咧手持利器,紧锣密鼓的搜寻承灾下落。
“承灾……”想到能安然无恙穿越沙暴为他们引路的神秘少年,师远诘下意识看向老城主,樊清十分有眼力见的屏退所有人,斟酌着说辞:
“老臣接任城主三十载,地方志,阮北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