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正色道:“张嬷嬷,你是本宫在府中最信任之人。我有一事,欲与你商议。”
“公主请说。”
“倘若我告诉你,将来淮西一氏会造反,你怎么看?”
张嬷嬷面上沟壑微微收紧,神色紧张地搓了搓手,除此之外却并无二异,似乎此事虽意外,却并非无可能。
这下,轮到姜采盈诧异了。
“嬷嬷,此事你已料到?”
怎么可能?难道嬷嬷也如她一样,做过预知梦。
须臾片刻,张嬷嬷若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打开话头,“不算料到,只能说事情若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有迹可循。说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姜采盈皱了皱眉,无甚耐心听上一辈人往昔岁月,半天谈不到点子上。
只是才听了几句,她被全然被吸住。
“当时奴婢在浣衣局当差,奉命给当时还是才人的太妃娘娘送洗净的衣物。那日下瓢泼大雨,例送分配给各宫的物资皆有延迟,可当时奴婢似乎与人大吵了一架,不欲待在浣衣局,便穿上雨具往幽椒宫去。”
幽椒宫,乃是董太妃不受宠时所居宫殿。
“奴婢到了幽椒宫,却发现殿外殿中无一宫人看守,无人通传,奴婢自然不敢进入,只得在殿外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当时幽骄宫正殿门大开,天大阴沉,殿中各处已点上火烛...然后奴婢便看见,殿中门扉上,映出依偎温存的两道身影...”
姜采盈惊地从椅子上坐起,“你是说,当年太妃娘娘与外人有私情?”
此消息如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地砸在姜采盈头上。只见张嬷嬷微眯着眼,声音中似还有幽长的惧意。
“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奴婢便一直被人暗杀。入嘴的东西,奴婢从不敢轻易吃下,夜间休憩,奴婢更是几乎不敢合眼。”
后来的发展,姜采盈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母妃救下了张嬷嬷,张嬷嬷则向母妃坦白了自己所见。私闯皇宫,与宫妃有染是重罪,一旦此事败露,父皇必定大开杀戒。
母妃平日与世无争,不忍无辜之人因此丧命,因此才替张嬷嬷隐下此事。
姜采盈眼皮狂跳,一种激动因子在血液里止不住沸腾,她似乎触到了事情的本质,“张嬷嬷,你说太妃与外人有染,那人...是不是淮西侯?”
在一片沉静中,她看着眼前的嬷嬷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点了点头。
竟真的是!姜采盈心情浮躁,止不住在房内转圈踱步,“张嬷嬷,你还知道些什么?”
“当年,娘娘虽替奴婢隐下此事,可却没有停止对此事的暗中调查。原来,董太妃入宫之前,与淮西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淮西侯乃是青梅竹马,后来不知为何,淮西侯却娶了董太妃的亲姐姐董娥。”
姜采盈心中百转千回,一些疑问也终于有了解答。比如说,为何太妃娘娘当年容姿千绝,在宫中却并不受宠。
即便是后来得父皇宠爱,也没诞下一儿半女。
昨日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荣光无两的淮西李氏为何要反。如今看来,倒有了个说法。
“张嬷嬷,本公主既与你开诚布公,我便直说了。我断言,淮西侯一个月之后,必会兵临陵都举兵造反,反贼逼宫之日,便是我与淮西世子李漠大婚之日,彼时宫中对外臣的戒备最为松懈...”
“公主,您何以如此确定?”张嬷嬷收回思绪,满目大骇。
“即便淮西侯与当年董太妃有过私情,可时过境迁,身为一方之侯的李令城又如何会为了一介宫妃,举全族之性命逼宫造反呢?”
“你说的对,淮西侯狼子野心,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他真正为的,是自己内心的贪念和对权势的渴望。”
张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姜采盈却摇头打断她。
“张嬷嬷,若您还不信,我们可以再试上一试。”
“如何试?”
“你去找些人,将今日本公主被卫衡轻薄之事大肆宣扬出去,最好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公主,这是为何?”张嬷嬷有些急得连连叹气,如此一来,公主的名节岂不被流言尽数毁掉了。
姜采盈却不在意这些虚名。
“倘若淮西李氏一族心中真的没鬼,那么以他家族之荣光傲气,断然会进京向陛下讨个说法,甚至还会向陛下退亲,以清正李氏门楣。”
昏黄的方灯闪烁橙光,照映在姜采盈鹅蛋般晶莹的脸庞上,姜采盈神思徜徉,眼中有痛苦溢出,“可若是他们真有反意,就必定会想方设法守住这门亲事,好在新婚之夜发兵动手。”
“倘若李家如公主所说,执意不退婚呢?”
诚如张嬷嬷所说,陛下欲将淮西势力更牢靠地握在手中,断然不会主动废婚。
夜深寒凉,姜采盈拢了拢身上衣物,从窗柩的格子里往外看去,院中花草皆披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