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七日后,我复明了。
虽然没有钟表去精准计时,但我想大概是秒针走过最后一小格的瞬间,“死亡冷却”准时结束。
复明的瞬间,在刘辩骤然拔高的音量里,我伸手扯下遮眼睛的布条。
然后差点被曝光二次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嗷——!!”
“等……!!笨蛋吗你!!!”
刘辩着急忙慌地甩过外袍下摆盖住我的脑袋,我捂着眼睛趴在地上哀嚎:“我的眼睛……”
他伸出便面扇过来拍我手臂:“你怎么样……啧,乱来,也不知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在衣摆下抹着被光闪出来的眼泪:“无事,在我家那里,像我这个年纪的学生是很难杀的。”
见我还有闲心拌嘴,刘辩收回扇子,换了个安逸坐姿,外袍下摆也朝他那边拖动了几分,优哉游哉地摇扇道:“挺不巧,在我们这里,十五六岁是个非常容易死的年纪。”
我从外袍底下伸出食指左右摇摆:“殿下,你说错了,我看着哪里像十五六岁的小女娘了?”
虽然我经常有自己还“年方十八”的停滞感,但偶尔会去嗨皮的大学生可听不得这话。
我哪里就长得像未成年了,不要瞎说害我进酒吧被查身份证啊。
刘辩却说:“从发丝到手指尖,都很像。”
我:“?”
猛地掀开脑袋上的外袍,我被光刺得泪眼汪汪,却执拗地去瞪刘辩:“你说什么?!!”
刘辩唉了一声,抬手遮挡住天光,宽大的袖袍如瀑落下,罩得一片阴霾在我眼前。他面有愠色,低头轻斥道:“眼睛!”
我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他:“你说我看起来像几岁?”
“……你这捂了跟没捂有什么区别?”刘辩看起来很想敲我脑袋。
随即他放下扇子,伸手捏住自己的眉心,“你莫不是长得显幼,变着法哄我夸你年轻……在我看来,淑女不过十有五年,尚可笄。”
我不说话了。
沉默是今晚的云台殿。
·拾陆·
我开始满宫殿找镜子。
掉进这个世界太过突然,我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偌大的冷宫里习惯古人的活法,每天接受不同价值观的洗礼……
在观念冲击下,我完全默认了“意识是本我,躯体也一定是本我”的惯性思维,忘记去确认真实。
在我满宫乱窜的时候,刘辩回了趟寝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规矩镜,拦住要往水潭那边跑的我。
“用这个。”
我接过来对准自己的脸一照——
这初高中不分的脸,和初中毕业照里那个死孩子真是一模一样。
……我脸呢?
不是。
我那清澈愚蠢的刻板面貌呢?!
刘辩抽走规矩镜,绕到我跟前,端详半天:“这么说来,你的实际岁数与现在这副样貌不符?”
我把规矩镜又拿回来,慢慢蹲到地上,开始仔细看镜子里那张有些失真的脸。半晌,才没有实感的虚弱道:“很……非常不符。”
突然很能共情柯南,身体虽然变小,但头脑仍灵活,无所不知的……不好意思串台词了。
不过,确实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年龄段的自己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样貌模糊的女孩也跟着抬手摸了摸脸。
毕业后,发下来的毕业照就被塞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再也没有见过。换了套校服,换了个校规,当初刻意剪短、符合仪容仪表的短发逐渐留长,身边的同学也和初中母校没有太多的联系,过去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
然后有一天,曾经的样貌彻底停留在毕业照上,潜移默化的被每天镜中照映出来的身影替代……
突然,刘辩用力夺走我手里的规矩镜,背手放在身后,“别看了。”
他伸出手,屈指给了我一个脑瓜崩:“想那么多,你现在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女娘。”
我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他:“你不觉得别扭难受吗?一个不知道几岁的人,躲在十五岁女娘的身体里,用十五岁的脸跟你讲话。”
有种聊斋里精怪套人皮的诡异感。
刘辩又给了我一脑瓜崩,这次力道比上一个重得多,直接给我把自闭情绪崩没了,龇牙咧嘴地捂脑袋。
他转身朝寝殿走去,要把从妆奁上拆下的规矩镜绑回去,半新不旧的外袍下摆拖曳在他身后,绣工精湛的云雀剪影波澜如飞,满不在乎的声音慢悠悠传了过来:
“你的行事和现在的外表甚是相配……在我们看来,你只是个小女娘。”
他似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一个需要上早晚课的小女娘……对了,得跟我的广陵王说一声,给你安排一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