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惊蛰,白日里天气渐暖,但此时尚是卯时,温度还低,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哎,你听说了吗?吴大人这回病得蹊跷,他们说是被戳中痛脚,刻意装病……”
“不会吧?他不是晕了吗,听说病得挺严重啊,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那等心胸狭窄之人。”
“那谁说得清楚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前朝皇帝那么信任他,他还不是向当今圣上投降了!何况他们读书人都好面子,多少也要脸嘛不是……”
连殳听见前面路人嘴里的嘀咕,脸上微笑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连忙搀着吴质中绕道而行,等走远了才开口问道:“大人,他们那么说您,您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可气的。”吴质中看着连殳一脸不平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这世上骂我的人多了去了,若句句都气,还不真给气死了。”
何况人家也没说错,如果不是吴质中身在局中,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方看见《宁季五十七贰臣传》便昏了过去,高热不退,甚至梦魇中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可是,几日过去竟然又无缘无故地痊愈了。
旁人猜测她是装病,倒也有情可原。
只有吴质中和系统知道,那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博弈,一个唤作主脑的赌徒,在她这枚棋子身上倾注了八年寿命,作为推翻皇帝的筹码。
连殳还是有些不高兴,瘪着嘴嘟哝:“可……您就是脾气太好了!”
“别想太多,连殳,正事要紧。”说着,吴质中继续沿着长安街往宫中而去。
今日是旬日一次的朝会,正巧她病愈,也合该来面圣。
吴质中估摸着,朝廷是要有些动荡了,不然她都有些琢磨不清,那为活人作传的荒唐事是为了什么。
匆匆行至宫外,便有人同她问好:“吴大人,多日不见,身体可好些了?”
来人年逾半百,发须皆白,身形憔悴,正是和她同为贰臣的工部尚书于靖。
“有劳于大人挂念,已经好多了。”
于靖见她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低声暗示道:“吴大人,晋王已经回京,您该身体抱恙才是……”
听见这话,吴质中眉心一跳,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又向于靖拜谢:“多谢于大人告知,不过我既然来了,再以此为借口也已经不合适了。”
于靖明白吴质中所言非虚,可惜他亦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能再说什么,摇摇头便告辞离开了。
吴质中看着于靖迈向宫门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连殳有些茫然地看着吴质中,又看了看于靖离开的身影,问:“大人,您为何要谢他?又为何叹气?”
“唉,你啊!”吴质中戳了一下她的榆木脑袋,“自己好好想吧,待我下朝回来,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语毕,便留下连殳,跨进宫门去。
“啊?可是……”连殳站在宫门外,伸手欲拉吴质中衣摆,却扑了个空。
摆脱连殳之后,吴质中思忖着前行,却听得系统突然在脑中发出疑问。
[所以,宿主是为什么呢?]
“你竟不懂?”
吴质中有些诧异地顿住脚步,系统明明比连殳的脑子聪明许多,该看明白才是。
[由于与您绑定时间尚短,此前许多事情,系统并不清楚呢。]
听到系统之言,吴质中又于脑中提出质疑:“你既在我脑中,我所思所想,对你而言不都是一览无余?”
[系统尊重每位宿主的隐私,无权探听您的心声,除非您主动链接心声与系统的对话,不然系统只能接收到宿主之五感接收的外界信息。]
“哦?”
原来如此啊。
吴质中掩去眼中深意,一边继续迈步朝金銮殿走去,一边于脑中给系统解惑。
如今皇帝李砀称帝十二年,年事已高,恐怕没两年好活。
虽早早定下嫡长子为储君,但朝堂之上波涛暗涌,晋王、燕王等皆有心夺嫡,诸皇子各有朋党,尚且不知鹿死谁手。
晋王守边,虽有兵权,却遭皇帝猜忌,其同党于朝中最为式微。他一回京,意味着战事已平,兵权即将被收回,那么其在朝堂之上就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可如今,除开纯臣与贰臣,朝中众人几乎无人可为晋王添翼。
前者是皇帝耳目肱股,只效忠皇帝李砀;后者情况更为复杂,诸贰臣各有立场——
有两朝皆身居高位,立功无数者;有前朝怀才不遇,如今却得重用者;亦有改仕后仍壮志难酬者;甚至还有两朝为官,均系奸臣者……
有贪恋高官厚禄而出仕者,也有因荐剡如云,万般逼迫①而仕者;有尸位素餐者,亦有万般自饰者……
当然,还有吴质中这样的,表面忠于皇帝,实际却有其不可言明之野心者。
对于这许多贰臣,诸王各有态度,拉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