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鸢端着盘点心,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斋。
“小娘子可要歇歇?”她轻声问,“您都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仔细累坏了眼睛。”
沉静的视线从书页移向瑞鸢,她略有惊讶地问:“一个时辰了?”
瑞鸢以为她沉溺在哀伤中,不知光阴流逝,关怀道:“您可是还在难过?”
“过去了,”姚静衡往里面一挪,示意她坐下,“就那么一小阵而已。”
“小郎君对待奴仆从不苛刻,是个好心肠的主子。您是小郎君的朋友,他待您更是非比寻常,今日定是怄了气,才会一时失控说出伤人的话。”
姚静衡反过来安慰瑞鸢:“我知晓他是个善人,否则我早就没命了。况且,他说得对,我的确胆小如鼠,懦弱无能。”
她扭头望了眼身后的空桌案,发愁地说:“我也实在愚笨,既不清楚该如何让他消解郁气,不再因我而烦恼,也不明白,如何才能报答他的恩情。”
瑞鸢环顾四周,小声问:“所以您想搬出去?”
姚静衡承受不住陆青斐和整座陆府对她的好。为了不让债台越垒越高,也是自私地为了让她不安的心能够好受,才产生了搬离陆府的想法,而现在,她还想让程谨找到她。
“瑞鸢,你觉着我们最后没看的那间宅子会卖多少钱?”
“那宅子倒不算大,可胜在地段好,怎么着也得卖个五万钱。”
心口登时绞着疼,姚静衡平复呼吸,将她跟前的糕点推远些。“瑞鸢,以后可不可以不给我端点心了?”
少欠一些是一些。
瑞鸢不以为然,直言道:“不论是郡主和阿郎,还是小郎君,都不会在意一盘两盘糕点。”
她指指桌案下的钱袋。“就算是一万钱,甚至是十万钱,主子们既愿意赠予您,便不会惦记着让您还账。您就是住在府里,用了那袋子钱,吃了这盘点心,也不会有谁指责您半点不是。”
“可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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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如回到府中,很是惊讶陆青斐独自坐在正厅里。
“衡娘呢?”
“也许在书斋读书,”陆青斐的面色冷冰冰的,说话的口气也冷嘲热讽的,“也许,在书斋外与人谈天说地,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今夕何夕。”
“这有何好吃醋的?”李观如戳他眉心,嘟嘟囔囔说,“跟你爹一样小心眼,仔细衡娘嫌你烦。”
陆青斐抬起胳膊,将手肘上的丝绳亮给她看,郑重其事地说:“阿娘别再把我和她凑一对了,我有……有相中的小娘子了。”
李观如颇为稀奇地瞧了瞧那桃木吊坠,问道:“哪家的小娘子?”
“范阳节度使王大将军家的十一娘。”
她摸摸耳珰,漫不经心地说:“明儿个就去给你议亲。”
“行,明天议亲后天就能定亲,大后天成亲,大大后天阿娘喝到新妇敬的茶,大大大后天阿娘便能做祖母。”
“大大大大后天,我就给衡娘择一门亲事,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如此也算全了我作为师娘的责任。”
陆青斐当即没了说笑的心思,眉心一拧,急切道:“她才多大就急着给她谈婚论嫁?”
“十六了。”李观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十七岁嫁的人,十九岁做了母亲。苹奴也只大上一岁,就已相中别家小娘子,难不成厚己薄人,还不准我替衡娘相看婚事?”
“书都没读完,嫁什么嫁?阿娘不准再说这种玩笑话。”
“怎么,又吃醋了?你这醋性和脾气一般大,着实与衡娘不相配。王家十一娘我也有所耳闻,你和她确实能玩到一处去。这不,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还绑在衣袖上不肯取下,是打算等衡娘来了沾沾你的喜气,也能早日寻到有情人?”
陆青斐气不打一处来,无奈道:“阿娘,你能不能不说这些废话了?”
李观如哪能轻易放过他,啧啧道:“我说衡娘要嫁人,可是戳中你痛处了?”
“她嫁她的,干我何事,阿娘为何总要把她和我绑在一起?”
“好好好,不绑一起,你娶你的王十一娘,她嫁她的有情郎。”李观如赶紧哄着他说。
陆青斐哑口无言,气闷更甚,闭上眼睛就往后一靠,再不搭理说个不休的亲娘。
“衡娘站在门外做甚,快快进来。”
又想骗他,陆青斐不禁冷笑一声。
还是不想见她吗?姚静衡不自在地收回偷瞄他的眸光,后悔没有先让人前来通禀。
可她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碍他的眼。
她定定心神,满面可人笑容地朝李观如蹲身行礼,说道:“郡主,我——”
“阿娘怎不早说?”陆青斐登时睁开眼,胡乱拽下手肘的丝绳塞到身后。
李观如故作不解地问:“苹奴不是要让衡娘沾沾你和王家小娘子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