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衡病恹恹地靠着床柱,陆青斐坐在床头的圆凳上,两人几乎头挨着头。
他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盼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犹犹豫豫地提醒:“夜深了,小郎君可要回房歇着?”
“我上哪儿歇着?我又无床可睡。”陆青斐目光幽怨地盯着盼康,“少嘱咐一句都不行,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盼康谄笑道:“明日一早就送来,小郎君兴许还能补个早觉。”
陆青斐蹙着眉脑袋一歪,只把后脑勺留给盼康。“行了行了,明早再说,你可以出去了。”
“你不出去吗?”姚静衡一抬起发沉的眼皮就和他四目相对。
他拉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的额头上,嘲笑道:“你比一比,看你和柴火谁更能烧?”
盼康琢磨着自家主子这是要留下来照顾姚小娘子的意思。
她病得重,今夜是该由人看照着,但他作为主子唯一的小厮,怎能偷奸耍滑,临阵脱逃,把累活丢到主子手里?
“小郎君,我留下来照顾姚小娘子。”盼康绕去陆青斐跟前,毅然决然地揽下大事。
“有你何事?还不快出去。”他不耐烦地说,“明早别再忘了我的床。”
“哦。”
盼康失望地离开,一只脚迈出门忽然想到,分明可以多花些钱请客店的仆妇代为照看姚小娘子,小郎君何苦要亲力亲为?
他转身就要过去献策,却见陆青斐正在给姚静衡掖被角,瞧着还像模像样的。
而且……小郎君好似乐在其中?
盼康跟个呆头鹅似的站在门口,忽而被陆青斐投来一记眼刀,立马就蹿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门。
“你回去在椅子上歇着也比在我这里耗着要好。”她无精打采地说。
“我回去也是无事可做,留在你这儿还能打发打发时辰。”
姚静衡很是犯困,可她一旦睡着,他不就又无聊了?她努力打起精神也没能撑开沉重的眼皮,转瞬就睡了过去。
陆青斐无所事事,便端详起她的病容。床帐虽是钩在铜钩上,但或多或少挡了些光,在她的左脸投下一片阴影,教他看不清。
他把床帐撩到帐顶上去,如此便不会再有任何遮挡。
她睡得很不踏实,眉心越锁越紧,额头和鬓边也浸出汗珠。在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里,姚静衡难受地睁开眼,热乎乎的帕子忽地拍在她脸上。
陆青斐擦桌子一样地擦她的脸,顺道把她脖子上的汗也擦了。
“醒得正好,抬头。”
他把被压住的头发全都捞到枕面上,帕子塞进她颈后擦了擦。
姚静衡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洗帕子,眼里蓄起泪水。
陆青斐扭头一瞧见她潮润的眼眸,直接把帕子盖她脸上。
他一边擦,一边说:“你感激归感激,可别因此对我动心,我纯粹是闲得发慌,随手找些琐事来做。换成盼康躺在床上,我也会如此,毕竟我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帕子揭开,姚静衡依旧泪光闪闪地注视着他。他故意抬起左手,她的眼珠子跟着向左转,他放下手,她就跟着向下看,他一动不动,她就定定地望着他的脸。
“你怎又用眼睛对我撒娇?”他凶巴巴地搓洗帕子,一副要把它撕烂的架势,“闭眼睡觉,不准看我。”
陆青斐扭干湿帕,一转头就见她得寸进尺地挪到床边睡着,水光潋滟的眸子都快粘他脸上了。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串成串。”
他说完狠话就把她的右胳膊从被子里拉出来,一下把袖口推到肩头,使起帕子给她擦洗手臂。
“我怕你捂馊了才帮你擦,这算不得什么肌肤之亲,你不能误会我的好意,更不能动歪脑筋。”
“我明白。”
怕她受凉,陆青斐草草擦完一遍就把她的胳膊放回被窝。
“你说话用嘴就行,眼睛可以闭上。”
姚静衡侧躺着仰起头,凝望他添热水搓帕子时的一举一动,问道:“我可以看着你吗?”
“你当我之前都是在废话?”陆青斐重新提起暖釜再添些热水,打算把她的皮烫软,好让她学会听人话。
“我不看就是了。”她闭着眼,左眼偷偷睁开一条缝。
看在她生病的份上,陆青斐勉为其难原谅她的偷看行径。
“把左手伸出来。”
有被子盖着,他顺便把背也擦了两遍。
“前面你自己擦。”陆青斐把帕子叠好塞进她手里,“动作快些,不然被褥要浸湿。”
姚静衡哪有什么力气,随便抹了两下就把帕子拿出来递给他。
陆青斐不接,压着眉瞪她。
“我实在擦不动。”她为自己的虚弱感到抱歉。
“那就不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