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和药童收拾完东西就出了诊室,陆青斐半死不活地趴在木板床上,念经似的喊着痛,依旧紧握姚静衡的手。
直接抽手,会不会显得她没有礼数?
可让她张口问他,委实强人所难。
姚静衡进退维谷,只好继续蹲在床头由他握着。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她探头瞧了瞧,陆青斐闭着眼,好似睡着了。
她果断抽手,跑出去找大夫来看。
大夫摸了摸脉,再三向姚静衡保证只是睡着了,她才放心地守在床头。
没一会儿,提着两个大包袱的盼康就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陆青斐被这动静惊醒,睡眼蒙眬地问:“怎么了?”
盼康一脑门的汗,边抹边说:“小郎君,此地衙役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什么。他们找的会不会是我们?咱仨快跑吧。”
“衙役?”姚静衡立时站起身,惊讶地望着盼康。
他一个劲儿地点头,手舞足蹈地向她描述那些衙役是如何在店肆人家里清点陌生人,他自己又是如何机智地跑了回来。
陆青斐原以为会在她脸上看见戒备之色,怎知她瞧着好似有些开心。
他来了兴致,人也不困了,说道:“我们可是朝廷捉拿的逃犯,你就不怕惹上麻烦?”
姚静衡根本就没注意到逃犯不逃犯的,满脑子都是衙役们既然全城搜捕,父亲会不会因此忙于庶务,无暇训斥她的过错?
此时再让陆青斐一提起,她也毫无惧意。
一个是救了她的命,率真到能够直言疼痛的人,另一个是连她木棍包布都觉得厉害的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逃犯,或者说不像她认为的坏人。
姚静衡说:“我阿爹是梁泉尉,他不会乱抓人。”
父亲待她严苛,对待庶务更是严苛,是个受百姓称赞的好官。
因着性子过于刚直,他凡事都要分出个是非对错。姚静衡平日没少因此吃苦头,此刻却庆幸父亲是个格外严厉的人。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阿爹讲明缘由。”盼康说着就要往外走,又被陆青斐叫住。
“急什么,快回来。”他说,“缉捕也要奉行章法。谁敢以权谋私,将两个清白之人写入海捕文书,谁就会暴露身份。”
陆青斐慢腾腾地下床,继续道:“要抓我们的人绝不会拿公事为由,断然是以私交情谊请动此地县官。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太过声张,我们便只需躲上一段时日,待我阿爹在京中拔除祸根,自然也就安全了。”
姚静衡仔细听完他这番话,脑筋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转,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让他们去她家里躲避,毕竟她爹是县尉,衙役不必特地到她家搜查。
可她的家不属于她,暂时收留他们避祸的决定,她作不了。
他们救了她,她却不能在危急关头报答恩情,姚静衡对自己感到失望,丧气地垂下沉重的头颅。
蓦地,一个布包伸了过来。
“我不知那些人是否看见你与我们同行,你换身衣服不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姚静衡木呆呆地低头望着包裹,陆青斐径直塞到她怀里,转头就吩咐盼康把他的新衣衫拿给他。
盼康想帮他穿衣,陆青斐直催盼康先管好他自己。
他生疏地穿着新衣,分心叮嘱她:“趁他们尚未搜到医馆,你快些穿上回家去。切记莫把今日事告知任何人,包括你父母,否则容易招灾惹祸。”
陆青斐不经意一抬头,只见姚静衡就跟被谁定住似的抱着布包走神。
他倾身凑近她,对着她的脸大声喊道:“喂——你在听吗?”
姚静衡猛然回神,惊吓中带有迷茫。
两人相顾无言,陆青斐怨气十足地认输:“行,我再说一遍就是。”
“我听见了。”她赶紧说。
不用浪费时间重复,他眼睛一亮。
可姚静衡还是没有如他所想地动起来,陆青斐哑然失笑。“你若当真没听见,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只是我会有些不耐烦。”
“我能不能送你们安全离开后再回家?”她不好再继续拖延下去,直接问道。
这小娘子看起来傻乎乎的,陆青斐干脆把话挑破:“若被人捉住,我和盼康最多是被软禁起来,而你会丧命,你家人也会受此牵连。”
姚静衡紧紧抱住他给准备的布包,道:“说不定前来搜查的衙役里有认识我的,如此你们好脱身,我亦不会有性命之危。”
她既已知晓潜在危机,陆青斐当然尊重她的意愿,催道:“快换衣服。”
她的衣服实在简单,一件斗篷。
雪白的毛面绣有蝶恋花的图样,衣领系带坠有两颗茸茸白毛球,球底各镶有一颗金花边粉珍珠,兜帽也织有一圈白色的毛领。
为了平日干活方便,她的衣衫都是清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