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聪明的女人,她愿意给月棠一个机会,让月棠纵享荣华富贵,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用再在醉烟楼看男人的脸色。
只要月棠愿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讲究什么弯弯绕绕了,敢问月棠姑娘可有侍奉过一个叫孟珩的人?”
经刚才一遭,周围的姑娘也不敢再使劲往商鹤吟身上贴,本本分分地为商鹤吟盛好盐豉汤,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了吹,这才送到她嘴边。
“回大人的话,月棠只与那位孟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并无侍奉一说。”月棠的声音轻柔,若不仔细听,跟平常那些极有修养的高门贵女并无太大差别。
仔细一听,她的语调又过于平静了些,比起高门贵女还要更沉稳几分,倒是跟商鹤吟平时说话的习惯有几分相似。
不知月棠是在何人授意之下刻意模仿,还是她本身便是如此。
天色渐暗,琉璃灯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连带她脸上的笑意都朦胧了一分,乍一看仿佛商鹤吟初入官场时,面上虽从容恬静,但总归是带着怕的。
上一世,作为一个在师父死后执意找寻与师父气质相似的人来说,到此,商鹤吟总算可以确认,这位名为月棠的姑娘的的确确是她的替身。
楚文错对月棠,一如上一世商鹤吟对孟珩。
原本在看到月棠的样貌时,商鹤吟便有所怀疑。对付楚文错这样在朝中经验还算老到的人,用朝堂上的事来试探他是最不明智,甚至是极为危险的选择。
要骗过他并不容易。
但若是牵扯到情情爱爱上,这位三皇子殿下不见得能玩得过商鹤吟,毕竟替身这种东西,都是商鹤吟上辈子玩剩下的了。
“前些日子,我见着一幅画。”
事实上,这一世的商鹤吟因一直待在国师府,所以并未见过,只是前世这个时候,商鹤吟给孟珩送人参汤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孟珩在作画。
画中盛放着一丛丛花开灿烂的海棠,映衬空中一轮孤月,孟珩曾跟随天下第一画师裴朗清学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画技,在整个明安城都五人能比。
若画中只有海棠与孤月,很明显便是为月棠所作,只是在那画作下方,还有一只被折了翅膀的白鹤。
“画作角落题了一行诗,棠中伤鹤,孤月犹怜,”商鹤吟顿了下,“正是月棠姑娘房中所挂之画的题诗。”
听到这话,楚文错拿着酒杯的手猛然怔住。
商鹤吟及笄之时,圣上亲自为她取了字——怜青。
再看这画中题诗,便微妙起来。
“回大人的话,这画的确是孟大人赏赐月棠的,月棠愚钝,不曾读过书,也不知晓这诗作的含义,敢问大人,这画挂在月棠房中是否不妥?”
月棠的确是个聪明的主,三两句话既撇清了自己与孟珩的关系,又没有把错全部怪到孟珩身上,而是指责自己不曾读书,野蛮粗鄙。
商鹤吟摇头,欲言又止,“这画并无不妥,只是……”
楚文错向来对这些诗文画作不感兴趣,他这时才有心思分一眼给挂在墙上的画。孟珩第一次见月棠时,便以下犯上问过楚文错一嘴,当时的楚文错并未否认自己对商鹤吟的心思。
见楚文错的笑容逐渐凝固,商鹤吟便知晓自己的挑拨成功了。她并不知晓上一世的楚文错有没有看到过这幅画,但这一世能看到便足够了。
“我意欲将这幅画买下,不知月棠姑娘可否成全我?”商鹤吟适时露出一个苦笑,仿若后院那些日日期盼自己的夫君能早日回来的妻。
“大人若想要别的什么,就算大人不说,月棠都会拱手相让,只是这画毕竟是孟大人的一番心意,还请大人容月棠思索一番。”
月棠极会看人脸色,从楚文错阴下脸开始,她便一直用余光瞄向楚文错。
刹那间,楚文错原本已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升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幽深的眸光在琉璃灯的照耀下越发晦暗。
直到他目光松动,月棠才道:“孟大人于月棠有恩,还请国师大人恕月棠回绝。”
“这画作月棠恐怕不能让给国师大人。”
月棠深谙楚文错的脾性,甚至不用开口,她甚至都能知晓楚文错究竟在想什么,特别在情爱之事上。
“若国师大人喜欢这幅画,往后尽管来找月棠,月棠也可让林妈妈直接放大人进来。”月棠顿了下。
“既如此,那便按月棠姑娘的意思去办吧,”商鹤吟起身,“今日天色已晚,临近祭祀,国师府事务繁忙,我便先告辞了,三皇子殿下。”
楚文错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酒,“国师大人慢走。”
倒是月棠忙不迭叫住了商鹤吟,“请大人告知月棠您的名讳,往后大人来找月棠,月棠这才好让林妈妈好生通融。”
商鹤吟顿住脚步,回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用跟月棠无二的语气道:“商鹤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