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身就往里面躲。
旧时父皇在宫内设宴,扶盈曾悄悄躲在门外看过。丝竹争鸣,罗衣起舞,君臣一众其乐融融,皆是衣冠堂堂,不过酒过三巡,便尽露丑态。
她既不喜欢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更不喜欢那时陌生的父皇。
扶盈拿被子盖住头,决意无论谢明蕴怎样发酒疯都不出去瞧,却意外地没听到一丝声响。
厢房门未关,虽身处江南,毕竟已是寒冬、夜深露重,寒意绕过屏风吹进内室来,扶盈打了个冷战,屏声静气地听了许久,隐隐有些不放心。
万一谢明蕴冻死在外面,她岂不是麻烦大了?如今还要靠谢明蕴回上京,不能叫他没了。
再三思量之下,扶盈决定出去瞧一眼,挪着寸步慢慢接近,却在将要迈过屏风又时折回来,把书拿在手里。
谢明蕴要是敢不老实,那就一书脊敲晕他。
失去屏风遮挡,外头的风果然更大了些。扶盈越过屏风,瞧见月光下双目紧闭的谢明蕴。
即便是三年前人人称道,扶盈也不曾当他是个正人君子。或许是因谢明蕴当众讽刺她,扶盈总觉此人城府深重、笑意不达眼底,奈何总无人信。如今见他满身疲倦地靠在门边,反倒显得顺眼了许多。
弯月已近中天,只在门口一片角落照出霜白,竹青色衣衫垂落在地,盖住他撑着半身的手掌。谢明蕴眉间愁绪浅了些,微微睁开眼,眼眸清亮又迷蒙,“.......阿宛?”
扶盈拿不准他究竟如何,半步不再往前。直到谢明蕴重新合上眼,身子歪歪地便要倒下去,扶盈才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总不好叫人真在门口睡一晚,说不定明日便要以此事揶揄她小心眼儿。扶盈抓住他胳膊,费力想将人拉起来,却差点将自己也绊倒了。
动静这样大,谢明蕴仍不醒,扶盈几乎以为他又在耍她玩。可瞧见他面上神情,不似有假。几乎每次扶盈见到他,谢明蕴总是一副笑面,看上去极好相处,很少如现在这般明确地表露出不悦。
三年前赐酒给他时,扶盈其实并未多瞧这人,只是听说昌乐有意于他,于是便要使绊子。如今认真想想,即便没有昌乐,也许她也会赐他一杯酒。
而谢明蕴照样会回绝她。
扶盈歇了一会儿,重整旗鼓,将人一路拖到了耳房。她不打算将里间让出来,便只好委屈谢明蕴睡此处的小床。
扶盈力气本就不大,谢明蕴也和娇小二字挨不上边。勉强将人拖到小床旁边,她已无心力将人弄上去。
顾不得地上凉,扶盈挨着他坐下揉了揉手腕,正低头缓着气息,忽觉身边人动了动。
谢明蕴其实没醉,在宴上被灌了几杯酒,想着先散散酒气莫熏着金枝玉叶的娇气公主,人却自己跑过来了。她动作倒是一点没顾虑,几番差点撞到他脑袋,幸好他并未真醉,及时躲了过去。
原还因宴会上见到的人心情烦闷,被这笨手笨脚的假侍女一打岔,心中倒是畅快不少。
见他自己起身上床,扶盈吓了一跳,忙跑出耳房,只探出一个头发稍乱的脑袋,“谢明蕴,你骗我?!”
床上的人屈腿躺着,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听不清说了什么。扶盈绞着莹白的手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次,抬步走了进去。
即便未知全貌,她也能察觉谢明蕴与谢府中人的隔阂。她所见的人中,似乎只有那个叫兰蕙的少女对谢明蕴抱有善意,细想实在奇怪。谢明蕴既不是强攀关系的远亲,也不是无权无势的小卒,何以如此待他?
扶盈本也不是非要知道,都怪谢明蕴欲言又止,将她好奇心勾了出来。既有机会,那便问问,反正他醒来应当也不记得了。
走进耳房时,扶盈刻意弄出了些响动,见人无甚反应,胆子大了些。她蹲在小床边,脑袋搁在床沿,伸手晃了晃谢明蕴的胳膊:“谢明蕴,你到底是不是谢府的人啊?”
呼吸声均匀,人似乎已陷入睡梦中,扶盈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正想凑近些,谢明蕴却突然说话了。
他应是醉意未消,声音微有暗哑,“我随母姓,家父并非谢府之人......一介布衣书生而已。”
这些事,他原不打算叫扶盈知道,反正知道也无用。或许是饮过酒,谢明蕴心中忽然萌生了卑劣的心思。
扶盈那样天真,她若是知晓这些,说不定会可怜自己。
“祖母瞧不上父亲,不喜这桩婚事。在父母离世前,我不曾在谢府久住。”自始自终,他都不算谢府的人。如今能光明正大入府,得礼遇相待,不过是忌惮他做了璘王的谋士。
扶盈不再问,窗边冷月西照,独留一片寂静清冷,她轻轻拉住了谢明蕴的手,“朝中官员也瞧不起母妃。想不到你我还有同病相怜的时候。”
在听她说此话前,谢明蕴从未想过扶盈还会有此忧愁。
先皇最宠爱的妃子许氏,出身低微,不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