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仪没有说话,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这一句。
但是沈著一直循着她的视线。
他捕捉到了李徽仪闪烁的眸光,从廊下相拥的两人身上挪到了自己绣着精致暗纹的广袖上。
“那殿下为何要将自己困住呢?”
这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
困住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又想起了自己父兄尚在,竹马尚在,还是明媚骄纵的李家三娘的日子。
她很轻的一笑,从中能听得出些许无奈来,但是仍然没有回答沈著,而是转身回了寝殿,也由着身侧之人同她一起进了寝殿。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她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她是李徽仪,不是李颂月,她是皇帝的生母,是这大魏的太后。
沈著的声音再次通过空气传了过来,这次,仿佛不是那么隔了很深远的虚空的一样传来的,而是很近,声音很实。
“殿下看着秦王与那个叫珠穗的宫女,其实很羡慕,对否?”沈著立在了原地,没有跟着李徽仪的步子往里走。
她掀珠帘的手顿住了,而后转过头来,第一次开口,却是反问:“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臣尝听闻,殿下的那位竹马,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的桓王。”沈著平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徽仪再次反问,但面上看着仍旧很冷静。
当年她和赵承祐之间的事情,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他们之间,本来也就隔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只是当时她还未曾及笄,赵承祐忙着经营自己的势力,所以一直搁着罢了,沈著来洛阳这么些年,现在又在宫外开了府,听到些旧闻不奇怪。
但沈著从她习以为常的微表情里还是看出来了,她现在不过是在一个“外臣”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
但还没等他继续问,李徽仪视线上移,与他对视,“见微,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六年一个月零三天。
“两年三月有余。”这句才应该是沈著这个身份说出来的。
与她认识十六年的是赵承祐,但现在,他还不能是。
“好,”李徽仪转了方向,便坐到了上位上,“那你想必也知道吾想要的是什么?”
沈著垂下眼睫:“臣不知道。”
“我可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沈见微,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做盟友吗?”李徽仪颇是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又抬起下巴朝他勾了勾指尖,“坐过来,坐到,我的对面。”
沈著没有违令,依言撩起袍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殿中只有他们两人,芍容看见太后默许了沈太傅跟进来,于是很识趣地为两人关上了殿门。
“因为我想这皇位只有我儿子来坐,我想权倾朝野,而我,也看得见你沈见微的野心。”李徽仪说这话的时候,身子稍稍向前倾。
沈著的眸子还是一片幽黑,以至于她能从当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
“你费劲心思构造了‘紫微之辅’这么个名头,费尽心思让先帝召你入宫,却又不着急争夺先帝的宠信,只一点,你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你也绝对不于永远受制于他,所以你在等,而我的出现,恰巧给你提供了这个机会,让你有得选,相比于老成深算的先帝,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帝和许多事情不便出面的太后,无疑是你最好的选择。”李徽仪缓缓开口,说完勾了勾唇角。
我这样做,的确是早有预谋,但选择帮你矫诏,也仅仅是因为你,而不是为了旁的。
但是沈著没有这么说,而是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些,“我之前便与殿下说过,我永远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那,殿下能否回答我方才的疑问?”
其实不是方才的疑问,是横亘在他心中这许多年的疑问,从他知道李徽仪选择委身于建元帝的时候。
李徽仪想了想,眸子向下垂了一瞬,复抬起来,语气中带了些笑音,“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瞧,我现在不好吗?我真正做到了万人之上,光耀了我们陇西李氏的门楣,等过些日子关中那边的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就可以为我二哥沉冤昭雪,他是大魏的功臣,他不该落到那样的境地,他不是大魏的罪人。”
提到李策的时候,她眸眶染上了一层红。
“见微,我记得你也说过,自己曾经有心悦的小娘子,不过如今无缘相守罢了,你看,你也知道,许多事情,若是没有缘分,是强求不来的,更何况,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比儿女私情更加重要。”李徽仪说着阖上了眼睛。
他也知道,珠穗或许并不喜欢赵谓,但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她的弟弟,不得不配合赵谓,就像李徽仪在建元帝身边虚与委蛇的那十年一样。
于是结束了这个话题,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缓缓平推到李徽仪面前,“殿下挂心关中之事,我这里,正好有些东西,能帮得到您。”
李徽仪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打开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