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落下。
她想起沈府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仆吉祥,记忆里总是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褂子,吉祥的眼睛不好使,只能窝在脏乱的柴房里,借着昏暗的油灯,把羊皮地图上的每一个地方细细说给年幼的她听。
沈清蕖有私塾里最好的先生教她琴棋书画,五经六艺,而她只能在柴房枯草掩盖的墙壁上,用省下来的木炭勾勒一笔又一笔。
吉祥教她绘画识字,又把几十年来走南闯北的见闻都说给她听,他告诉她,画笔便像是人的眼睛,本应是世间最纯粹高洁之物,一旦沾染了污浊,意味着作画之人的心也蒙了尘。
可如今满船人的安危皆系于她手,她又该怎么办?
不堪入耳的声音还在继续,赤白的一幕搅得她胃里一阵翻滚,李洛水轻轻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古井无波,提笔,落墨,榻间一场酣畅淋漓的□□过后,活色生香的画面已经跃然纸上。
宁绍对她平静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穿好衣衫打量她许久,终于不再为难,放她离去。
画舫突然改道离开,货船上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李洛水好端端的回来,陈茂走上前,“李兄弟,你没事吧?”
谁知下一刻,这位李兄弟竟然直接冲到栏杆边干呕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靠近,陈茂见状,怒道:“我就知道那姓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兄弟,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等吐够了,李洛水直起身,此刻的她唇色发白,眼底似有晶莹闪烁,见众人皆是满脸关切,她有些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他并未对我怎样,只让我替他作了幅画而已。”
陈茂心下稍安,“可你这……”话未说完,便被李洛水打断:
“陈大哥,我想自己静一静。”
接下来的小半月,李洛水变得愈发沉默,常常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发呆,画笔更是一次也没拿起来过。
下了水路,又在陆路行了几天,兜兜转转,总算到了京城。
陈茂帮着船老大卸了货,寒冬腊月的热出了一脑门汗,随手抹了一把,转头看见李洛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便问道:“李兄弟,京城到了,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李洛水这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沈家自然是回不去的,要想去找当年的线索,只能从长计议。
本想找个客栈住下,可陈茂却说自己还有一间空屋子没人居住,她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在那里。
她本就不是忸怩之人,再三谢过后,跟着陈茂七弯八绕进了一条小巷,脚下是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冬日的黄昏在石墙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听到动响,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叫。
一条大黄狗呲着牙从巷子里跑出来,见了陈茂,激动的摇着尾巴:“汪汪!”
“大黄!”
陈茂亲热地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领着李洛水到了一间小院前,一边开门一边介绍道:“这两间屋子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小是小了点,但也能住人,李兄弟若是不介意,便安心在此住下。”
李洛水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条巷子地处偏僻,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倒是个隐藏身份的好地方。
正要进门,她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头皮蔓延开,转过身去看,除了对面那扇紧闭的木门,又什么异样也没有。
“怎么了?”
见她站着不动,陈茂问。
李洛水摇摇头,这种背若芒刺的感受绝不是凭空而起,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将她从头到脚盯了个遍。
陈茂就住在旁边的院子,给了李洛水一把钥匙后,见她风尘仆仆满身疲惫,便识趣地回了隔壁。
想到方才门外那股子阴冷的视线,李洛水特意留了个心眼,她将门虚掩着,又从里屋找了些发霉的黄豆洒在门口。
此番回京,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陈茂虽然一路帮了她不少,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院不大,除了一间装满杂物的草棚,便只剩下一间主屋,费了半天功夫收拾出来,铺上被褥,点燃油灯。
拖着酸痛的身子躺在床上,李洛水睁眼去看头顶的房梁,前路凶险未知,她此刻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横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剩下这三尺薄命,搏一把,或许还能换个公道。
重返京城的第一个夜晚,李洛水睡得并不熟,三更锣响,随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黑夜里的她陡然睁开眼。
这贼人也着实沉不住气,才第一夜,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了。
她倒要瞧瞧,在背后偷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透过窗户,只见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推开院门,李洛水藏在阴影中,不动声色握紧了袖中发钗。
然而下一刻,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那贼才走了没两步,就脚底一滑,直挺挺摔在了地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