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丁带着她上了一艘精致画舫,与货船不同,这画舫分两层,顶上漆着黄漆,船柱之上雕梁画栋,帘门以纱幔遮挡,还未走近,便听到了一阵乐舞声。
几个身着轻衣的妙龄女子娇笑着将二人引进门,家丁先是朝侧卧在榻上的男子行了一礼:“大公子。”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正对着李洛水,生得仪表堂堂,此刻却衣襟大开,脸上染了几分醉意,姿态散漫地睨了李洛水一眼:“让你把碍事的家伙清理干净,你带个小白脸回来做什么?”
“回公子,我正要收拾那群莽夫,不料此人竟带头挑衅,还威胁说什么闹出了人命不好跟官府交代……”
家丁继续添油加醋:“这分明是不把宁国公府和大公子您放在眼里!”
仗势欺人惯了,开口便是颠倒黑白,李洛水冷冷瞧那家丁一眼,嘲弄道:
“我好言相劝,你却当成挑衅,依我看,宁国公府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的奴才,才是真正的丢尽颜面。”
一句话噎得家丁面红耳赤,正要争辩,却被宁绍抬手止住,“别丢人了,出去。”
里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李洛水拱手施了一礼:“方才我们的货船不慎冲撞了贵船,多有得罪,我代船上所有人向大公子陪个不是。”
“代?”
宁绍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你又是哪位,凭什么代替他们?”
她表情丝毫未变,淡声说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
“我要是不答应呢?”
垂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李洛水深吸口气:“几年前在京城品墨轩,在下不才,也曾入过太子殿下的丹青宴,今日若大公子执意为难,他日到了京城,在下只能去向太子殿下讨公道了。”
果然,听到“太子”二字,宁绍脸色微妙的变了一瞬,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神色有些玩味:“原来是太子门客。”
李洛水迎着对方的视线抬起头,当年宁琮被害一案结得草率,宁绍还未回京,她笃定对方不可能见过自己,便说道:“还请宁大公子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开。”
品墨轩,丹青宴。
对常人而言或许无甚特别,可落在京城的世家贵族耳中,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宁绍来京城想来也有些时日,只要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就应当知晓其中厉害。
丹青宴上出来的画作,每一幅都能卖到价值千两,而丹青宴上留下名姓的画师,每一位更是朝中权贵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原因无他,倒不是权贵世族们有多欣赏这些画,而是因为品墨轩背后真正的东家,乃是当朝太子,李弈。
朝中无人不知,太子十四岁即位,文韬武略,其中尤爱丹青。品墨轩本是文人墨客品词鉴画之地,后被有心人寻到门路,渐渐变成了攀附太子的捷径,每日拿着画登临拜会的人不计其数。
可真正能得太子青眼的画作却少之又少,五年前的她有幸得到过几回赏识,从小到大,除了教她作画的老仆吉祥外,那人是唯一一个夸过她画得好的人。
想到那位一身蟒袍却眉眼温润的太子,李洛水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如今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名头,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有点儿意思。”
耳畔传来几声低笑,宁绍弯下腰,笑得双肩直颤,半开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得更加厉害。
等笑够了,他才直起身,眼底醉意消失殆尽,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
“既是太子门客,我自当放行。”
李洛水暗自舒了口气,刚要道谢离开,宁绍又开口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李洛水站定,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意料之外的,宁绍并没有出言刁难,他的条件,竟是让李洛水现场为他作一幅画。
好在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命人取来纸笔,研好了墨,她看向榻上兴致盎然的男人,正要下笔,再一次被出声打断。
“等等。”
宁绍又成了那副浪荡风流模样,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谁告诉你,我是要这样被你画了?”
“如此丹青妙手,若只是作一幅普通肖像,岂非暴殄天物?”
“都进来!”
话音刚落,几位衣着轻薄的美貌婢女闻声而入,宁绍大笑着将她们揽入怀中,褪去衣裳,当着李洛水的面和几个婢女在榻上滚作一团。
李洛水:“……”
敢情是要让她画一幅活春宫。
闹得尽兴了,宁绍还不忘提醒她:“既是太子门客,若是连这都画不出来……”
他笑得阴沉:“也只能和船上的人一起去江里喂鱼了。”
这话摆明了是威胁,李洛水屏住呼吸,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的男女交叠在一起,白花花的一团格外醒目,手中画笔在纸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