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城京府,太平日久,不识干戈。
青楼画阁林立,闻笑处,罗绮飘香。
御道雕车宝马,时争来竞往。
闹嚷嚷,酒肆茶坊,管弦丝竹织曲忙。
四海八方皆来客,琳琅目,看遍万国奇。
今夜信马何处?花光路,谁家宴鼓。
天子佑年,当是歌舞日升平。
便纵有愁言苦语,酒罢何人说。
严都平几个在开封府已有些时日了,他们是从东边进的城,城外有个皇家的园子,名曰宜春,仲夏树低荫浓时节,风暖卷碧云,玉楼薄纱新,景致虽然不比暖春时动人,却是避暑的绝佳去处,他们就近住下,逛了两三天才把这园子逛了七八。
僻静开阔的园子最是藏鬼养精的好地方。
这天日头不盛,严都平在宜春湖边教杨瞳钓鱼,杨瞳半天啥也没钓上来,早已失去耐性,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托腮坐着,也不管会不会惊着鱼,和师父说起话来。
“师父,我们到开封来有事儿没有?”
“当然有。”
“什么事儿啊?”
“见两个人。”
“见谁?”
严都平把鱼竿甩出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杨瞳点了点头:“从咱们下山,冰魄变过颜色吗?”
“好像没有。”
杨瞳有些发愁:“喜怒忧思悲恐惊,师父下山是为体悟七情,喜怒忧思还好,悲和惊也还好,我觉得恐是最难的,师父这么厉害,是不是什么都不害怕?”
“正因为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才有意义,天地浩瀚,未见未知远远多过已见已知,即便寻不到,师父也不敢断言没有。”
杨瞳皱着眉:“多多欢喜,不能弥补悲思吗?”
“想得美。”
“啧,那和咱们要见的人有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这时候严都平的钓竿动了,有鱼咬饵,杨瞳放下自己的鱼竿跑到师父身边:“终于有鱼上钩了!”
严都平笑着提竿,看到是一只黑白相间的九纹龙,甩在地上看它挣扎了一番,正要再把它扔回湖里去,那鱼竟然挣远了,转眼间化出人形。
杨瞳吓了一跳,躲在师父身后,看到那条鱼变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着身体蜷缩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垂下,大多贴在她雪白的后背上,遮住脊骨。
严都平皱着眉头,阿罗和阿旁从不远处过来,看到了地上的鲤鱼精,阿旁从前爱吃鱼,尤其喜欢鲤鱼这种腥气重的:“什么情况这是,俺现在可不吃鲤鱼了,成精的也不吃,啧啧,真没眼力见儿,知道是谁在钓鱼嘛就敢上钩。”
那鲤鱼精背着身子,柔柔弱弱:“恍恍道行尚浅,不知惊了哪位神君圣驾?”
严都平道:“不知道也罢,自己回去吧。”
“恍恍不想回去,神君能不能赐件衣裳。”
阿旁不喜欢妖精装模作样:“找死来的。”
严都平看她气息倒还纯净,想来修炼不易,便不想杀生:“阿旁,你与她一件穿穿。”
阿旁惊了一下说:“不合适吧,我个头多高,小眼睛,拿你的。”
杨瞳抬头挺胸站到阿旁身边,竟然比她还高了一点点,阿旁往下扯她:“你别踮脚。”
“你给人拿一件嘛,你衣裳多,我的衣服除了师父做的,还有师伯和西王母娘娘做的,我舍不得送人。”
阿旁撇了撇嘴,把外衫脱下给那位姑娘披上,鲤鱼精敛了敛衣服,起身过来行礼:“多谢神君相助。”
说完缓缓抬起头,淡笑着看向严都平,不能说含情脉脉,但的确眼含春水,楚楚动人,杨瞳心想,昨日遇见的小小狐狸精能说美艳,眼前这个鲤鱼精模样出尘,肤白如雪,杏眼细眉,唇小鼻翘,面无血色却不显憔悴,纤腰微足,瘦弱无骨,一头青丝过腰,真是我见犹怜。
杨瞳在师父耳边小声说:“皇家的园子果然非同凡响,一步一景不说,遇见的鬼啊怪的也都这么赏心悦目。”
“你要是喜欢,放进你乾坤袋里养着就是。”
“人家好容易化得人形呢,我只是夸她好看,师父不觉得她好看吗?”
“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走吧,没兴致了,回去吃饭。”
严都平要走,恍恍略慌了一下,踉跄了一步,扶着额头向严都平怀里跌去,严都平没有要扶的意思,侧了一下身子躲过,带着杨瞳闪身便走,后面阿旁上前问询:“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鲤鱼精蹙眉:“恍恍鲜少离开水中,有一些头晕。敢问二位神君,方才那位殿下是?”
阿旁挑眉问:“你当真不知道?”
恍恍摇了摇头。
阿旁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是谁就敢勾引,胆子也太大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