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娘并不是一个没经历过大事,弱不经风的柔弱女子。
她曾经饱读诗书,通晓古今,是一个有才、有貌、有德、有能力,经过家族精心培养的世家女子。
她的使命,不仅仅是繁衍子嗣。
那柔柔的肩上,承担着两个家族繁荣兴旺的责任。
在夫家要能相夫教子,掌管中馈。只有在夫家有了地位和影响力,才能稳固夫家和母族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在关键时候,两个家族才能相扶相帮,结成利益共同体。
世族之间的联姻就是为了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之间形成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
世家女子和世家子弟成亲,就形成这张巨大关系网中的一个“节点”。如果这对夫妻没有能力维护好这个“节点”,那么这个网就会在这儿断开,出现漏洞。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其所追求的绝不是一代人的荣耀,而是整个家族延绵不绝的光辉。
要想达到这一目标,必须要保证家族后人有一定的才能和良好的品质,才能保证整个家族在朝在野都有影响力。
因此在各个世家大族中,都重视对下一代的培养。
高秋娘就高家,这个曾经的皇族培养出来的优秀女子。
为了家族,她可以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的男人,追求的不是郎情妾意、儿女情长,而是要把高家这只大船,牢牢地绑在长孙家这只大船上,在广阔的海洋上共同抵御风雨,共同乘风破浪。
在长孙晟不在家的日子,高秋娘本来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风雨,一个人操持这个家。夫妻长相厮守,是她的奢望,但她不奢求。
但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长孙晟在家短短的一个月给了她太多的爱抚和关怀,给了她最强大的保护,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屏障,对这种安全感她已经产生了依赖。
而现在,长孙晟走了,她需要自己把这个家撑起来,还要好好地护持,以免被突然而来的风雨吹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许多原来不需要她操心的问题,而今却需要她自己去谋划、去做决定。
眼前就摆在她面前一道坎:在没有长孙晟在家的情况下,她如何才能安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高秋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罗汉床上,自己也说不清是一种心情。
是失落?是伤感?是惆怅?整个的心情都被这种莫名的、无边的低落情绪笼罩着,她知道自己要尽快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沉陷其中将无法自拔。
高秋娘闭上双目,眼观鼻,鼻观心,清神静虑,心中默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故说般若波罗蜜咒。即说咒曰:“竭帝竭帝波罗竭帝波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
《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念了三遍,又将“般若波罗蜜咒”念了二十一遍:“竭帝竭帝波罗竭帝波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
慢慢地高秋娘的心进入无色无相之境,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静,抛却了一切烦恼和执念,心平静得如一池静水,没有丝毫的涟漪。
佛经能够让人暂时忘记世间的纷杂与烦拢,但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有几个能够一直逃避在这五蕴皆空的幻境之中呢?
闭上眼睛,尚且能够勉强收敛心神。
睁开眼睛,便重新堕入滚滚红尘,不得不被七情六欲所左右。
心情刚刚平复的高秋娘,不得不思考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她把近期要办的事,在脑子里虑了一遍,觉得最重要的是先把一些事和大郎娘子交接一下,要让她熟悉熟悉家里的情况。
肚子里的孩子月分已经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降生,交接晚了恐怕会措手不及。
高秋娘吩咐墨竹去把大郎娘子甄氏请来。
在这个家里她和甄氏是最谈得来的,依为得力助手。
这大郎娘子端庄贤淑,行事得体,和高秋娘志趣相投,两人名分上是婆媳,但年龄上甄氏比高秋娘要大上六七岁,处事经验也比高秋娘丰富一些,所以遇到事情高秋娘经常和甄氏商量。
长孙无乃虽说是庶长子,但甄氏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只是没有长孙家门第显赫罢了。
甄氏在娘家也是嫡女,从小就被家里精心培养,虽不如高秋娘通晓古今,才情满腹,也算得上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行止有度,在长孙府里待人接物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从不扒高踩低。
按说长孙无乃当下已是官居从五品,作为庶子没有承奉祖庙祭祀和承袭父亲地位的权利,建功立业以后本可以单独开府另过,甄氏也可堂堂正正地做自家的当家主母,但因长孙晟依然健在,提出分家另立会被世人视为不孝,所以即使有时受到长孙无宪挤兑,长孙无乃夫妇也没流露过不满之意。
墨竹去了片刻,便同甄氏一起来到上房。见到高秋娘,甄氏先是叉手屈膝施礼,然后问高秋娘安好。
高秋娘盈盈笑着让甄在罗汉床上坐下,甄氏执意不肯,随手拉了一张胡床坐在旁边,问道:“母亲,此时唤我过来可有事安排?”边说边观察高秋娘神情。
高秋娘平静地笑了笑道:“你父亲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