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跃才知道，胡大娘是他们这片儿数一数二的活分人，保媒拉纤、倒腾东西，这大娘的门道可多着呢，不管什么事，跟她打听打听，准能有消息。
上回的罐头肯定是卖了个好价格，胡大娘主动上门好几回，话里话外试探姚跃还有没有更多的午餐肉。
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这么高调地说拿就拿。
胡大娘老是来，姚跃就托了她点事儿，这人有门道，得罪并不明智，维护关系方为上策。
四九城的风俗，白天家里有人是不关门的，姚跃不太习惯这种四敞大开的作风，不说别的，她在家睡个午觉，从窗外经过，能看得一清二楚，半点隐私没有。
一般人家都是做门帘窗帘，可姚家一没钱二没票，布票可紧张，就连当裁缝的外公，送个炕单都是旧年的积攒。
姚跃也没有无中生有的能耐，只能跟劳动人民学习，穿珠帘。
八九十年代那会儿，串珠门帘特别流行，普通的用草珠子，灰褐色夹杂灰白，有一种天然石子的色泽美感，成本最低。
也有手艺好的，用挂历纸裹着铜丝卷成纺锤状，手指节长短，两头弯曲成链接的扣环，一节一节接起来，手巧的还能拼出图案。
再后来，就是更省事的塑料制品的天下了，五彩缤纷的塑料珠子和塑料管，组成各种图案吉祥字样，而且比较轻巧，更受欢迎。
很多饭店和门面还爱用一种拉面一样的塑料条门帘，这种缺陷最大，很容易起静电，自己爱粘，也乐意粘在人身上。
现在六十年代，塑料的不用想了，还是草珠子最有操作性。
胡大娘给她送了一大包来，才两毛钱。
姚跃伸手一拎，才发现这东西重的很。
“这是两扇门的分量？”
胡大娘一摆手：“没有啊，就一扇门的，这东西别看是草，天生就重，你要是想要轻点，那可以穿点小竹管。”
小竹管从哪里来？这儿可不是竹海遍地的南方，四九城几乎看不到竹子。
“等着。”胡大娘胸有成竹，没一会儿送了一把半秃的竹枝扫把来，竹叶子都掉了，但把手的竹枝还在，“把这个锯成小段，就成了。”
姚跃无语，胡大娘这也太有想法了，这可是扫把啊！
“嗨，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开水煮一煮，保管干干净净。两毛钱，我给你弄！”
姚跃有点舍不得，一把废旧扫把跟草珠子一样价？
“朱家处罚都下来了，肯定赔你们钱了，还舍不得这点，你这丫头也太会过日子了。”胡大娘微微摇头，觉得这丫头太精明了，胡同里和她一样年纪的小子还在撒尿和泥玩呢！
“处罚下来了？”姚跃感兴趣地问。
“你还不知道？单位通报批评，赔偿加罚款，还得义务劳动扫大街和扫厕所六个月。那处罚文件就在外头墙上贴着呢！”
槐树胡同大槐树下面的墙上有一块刷黑的黑板，是槐树胡同的公告栏，通知文件都贴在这。
姚跃跑出门，黑板下面已经围着一大群人，她垫着脚也看不见，仗着身材优势钻到最前面，才发现文件贴得高，仰着头也看不清。
不过，不用她亲自看，有人主动大声朗读给大家听。
“……7月24日下午两点左右，朱大江、朱二河到居民柳某家中强行拆除破坏建筑物，发生争执纠纷，朱二河主动出手打人，朱大江意图以铁锨攻击，造成两名居民轻伤，财物损失若干。
……
此二人谎称集体名义，破坏群众房屋，辱骂殴打群众，造成极坏的影响。
另有蒲某等四人协助，参与了纠纷。
……
为消除不良影响，维护治安稳定，经街道办研究决定，特给予以下处理：
当事人必须向街道办提交书面检查以及保证书，需要家属签字并担保，并且公开检讨错误，公示检查及保证书，接受广大群众的监督；
当事人赔偿所有造成的损失，并且赔偿受害人医药费和营养费；
……
通报单位批评，记过一次。
……
朱大江、朱二河必须参与义务劳动六个月，蒲某等人参与义务劳动三个月。
在义务劳动期间，当事人需要定期参与街道办的学习班，充当反面教材。
望全体居民引以为戒，严格要求自己，为建设祖国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