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就看到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是爸爸。
歹徒有武器,她只记得有刀,因为刮伤了爸爸的裤腿,一个高大的身影抱起大哥哥,然后爸爸抱起了自己,她糯糯带了哭腔叫了一声:“爸爸。”抱着自己的男人动作一僵,然后在耳边说:“别出声,听话,先出去。”
她老老实实的,场面很混乱,丑陋的男生似乎嘶声力竭的大喊大叫,他们的谈话她不懂,也记不住,很怕,贴在爸爸胸膛上,直到自己被抱了出来,和大哥哥一起,被交给了一个阿姨,她又叫了一声“爸爸。”
原本转身准备进去的制服男人,停下了动作,望了一下前方,转头对她说:“甜甜,听话和哥哥待在这儿,爸爸妈妈马上回来。”然后像是没有听到她痛哭流涕的呼唤一般,步伐坚定地走进了那扇漆红色的厂房大铁门里。
直到轰鸣的雷声伴随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巨响,振的地面都在颤动,她的眼里闪烁了红的发亮的光芒和星火,明明很灿烂,却瞬时间变成了火苗,明明大雨倾盆,却依然没有及时浇灭燃烧起来的火焰,一层一层,一段一段,足足炸裂了三次,直到红色的铁门没有模样,眼前的厂房坍塌在黑色枯黄的水潭中,一点一点沉没,消失殆尽。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此成为了孤儿,她被大哥哥的家人带回了家,她回到了爷爷身边。
她一直追问爷爷,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从小,她就知道了,自己的爷爷曾经是一名军人,自己的父母是警察,她们总是没有时间陪伴自己,她总是在等待,只是这一次,一等就是十年,他们也还没有回来。
她记得那段时间,家里扯了白布,很多人来家里看望他们都在哭,还有很多军人、警察来看望,他们告诉自己,她的父母是英烈,是英雄。
原本生来胆小,软糯的她变得更加胆小,她很懂事,因为爸爸让她听话,她努力照顾好爷爷,而爷爷给了她全部的爱。
小时候,爷爷会在院子里种很多树,放学,她总是一个人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走回家,刚走进院子,爷爷就会一边浇花或是给树修剪叶子,一边弯着粗粗密密的黑眉毛,咧着嘴笑着问她:“甜甜饿不饿?猜猜爷爷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爷爷知道她没有朋友,为了让自己有玩伴,爷爷就会在家里的院子里做各种简易的摇摇木马、秋千、跷跷板等等,让胡同里的同龄孩子们都到家里玩儿,然后准备很多好吃的糖果或是水果,让她们一起吃,然后林饴就能获得短暂的有朋友陪伴的欢乐时光。
每到过年,爷爷会在院子里给她炖一大锅排骨,在生着烟囱的炉子盖上烤玉米、馒头、红薯、花生等等,还带着她贴窗花,南城是没有下过雪的南方城市,但是冬天格外湿冷,围着火炉是她过年最快乐的一件事。她不喜欢过年,因为要放炮,她害怕那种声音。
“滴滴滴~~”大雨中一阵车的鸣笛声,把林饴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不要命了?看路呀!”路口汽车上的司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哪怕大雨会打进车里,也要恶狠狠地开了窗户骂她几句。
“对~~对不起~~”她低下了头,浓浓的阴郁带着歉意伴随着悲伤,只有她自己感受到了唇角咸涩的湿润。
司机并没有理会,一脚油门,一声发动机的轰鸣,就开始驶向了前方,而林饴继续抬着沉重的步子,艰难疲惫地走向了医院大门。同样的大雨,刺痛地滴在她身上,像是爸爸最后对自己说过的话“甜甜,听话……”,她应该听话,她应该听谁的话呢?
这一天,林饴不知道是怎么过完的,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哭了多少次,她看着爷爷安详的模样,睡着了对吗?她很胆小,甚至连上前抱住他的勇气都没有,这一次同上次不一样,她要像个大人一样去处理很多事。当大人,很辛苦吧?连哭的时候都不属于自己。
爷爷不在了,很多人来看望,同十年前一样,还有那个大哥哥的父母,还有爷爷最好的战友,大哥哥的爷爷。
这些年,她对魏爷爷很熟悉,时常放了学回家就能看到他和爷爷在院子里下棋,爷爷对他总是很恭敬,是不是还习惯性敬礼,而魏爷爷不怒自威,眉宇间一身正气巍峨高大,总是一脸严肃地轻斥爷爷:“老林!说了多少次,不许跟我客气!”
这么严肃威严的魏爷爷见到她总是换了慈祥随和,抱着自己,温和地和自己聊天。
他的孙子就是那个大哥哥,他总是那么利索整齐,帅气阳光,从光里走出来的一样,他微笑的时候如春风细雨,嘴角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显得英气中带了点魅惑。
他成绩很好,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卓越超群,他初中是重点名校实验班数学优等生,高中是重点名校获得过外语国赛一等奖,省三好生,青年辩论赛一等奖等等,高考以裸分第一的优异成绩被国内名校录取,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国家奖学金,辩论赛、篮球赛、创业大赛都是名次优异。前几天还听说,他被国外名校提前录取,当然还有更多,多到她觉得望尘莫及,直视他都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