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后,陆府又重新安静下来。
陆家三口围坐在庭院深处的一张石桌旁,烛光轻轻摇曳。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该道的别也已完整,剩下的只有无边的落寞和不尽的不舍。
石桌开始慢慢透明,院墙也在不断透明,仿佛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在不断迫近。
陆家三口的手紧紧相握,眼里有了然,有惊恐,有不安,有不舍,有不愿。
末了,哒……哒……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着一点点昏黄的明亮。
那昏黄的明亮越来越近,提着它的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看清来者的脸,陆云华的眼睛瞬间就睁圆了,是她,正是茶摊上那个老婆婆。
“云华姑娘,到时候了,跟老身走吧。”老婆婆朝着陆父陆母微微颔首后便直接对着陆云华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云华眼底满满的困惑,她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不是自己。
老婆婆脸上浮现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笑意:“大伙都管我叫龙婆。”
“这孩子若真跟你走了,那我原来的女儿呢?”陆父声音微微颤抖。
听到这句,陆云华的心咯噔一下,好像空了一块:“父亲?”
陆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眼神略略躲闪,随后坚定地继续发问:“我女儿的魂魄怎么办?”
陆母闻言也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倾向龙婆。
陆云华看看陆父,又看看陆母,这些年的亲情仿佛成了笑话,她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滑落。
龙婆的眼神在三人身上转了个遍,径直过去牵起陆云华的手,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君山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自去找吧。”
陆云华不想走,她用力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扯着她,慢慢走进黑暗。
龙婆和陆云华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石桌和院墙也慢慢恢复原样。陆家父母稍一定神便马上忙碌起来,准备隔天一早就走一躺洞庭君山。
陆家院墙外一片漆黑,明明该伸手不见五指,但若静下心来,却仿佛有一个亮点在渐行渐远。
陆云华的手终于重获自由,她甩了甩手,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恼火:“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你在我家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婆没有答话,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连个眼神都没给陆云华。
陆云华郁闷至极,却停不下脚步,被动地亦步亦趋。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一直是泼墨般的黑,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声响。有那么一瞬间,陆云华觉得自己不是在路上行走,而是被封进一幅诡异的画,一切都没有生息。
龙婆突然停下脚步,比划了几个手势,好似打破了什么结界一般,周遭开始生动起来。有风吹叶动的声音,有鸟虫鸣叫的声音,也有人群低语的声音。
陆云华揉揉眼睛,那个茶摊便出现在眼前。
“龙婆,可叫我们好等,您老人家干嘛去了?”
“就是就是,这该死的天,没有茶水喝真活不下去啊。”
“婆婆,今晚喝的什么茶啊?”
那个严肃了一整晚的龙婆,此刻竟笑容满面,边往茶炉走去边大声说:“每人一大碗碧螺春,明前采摘的。”
“哇,婆婆今晚这么大方?!”
“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姑娘,快过来坐啊,今晚龙婆大放血呢!”
……
陆云华看着喧闹的人群,一个头两个大,既没有依言找个位置坐下,也没有继续找龙婆追问。她就那样,靠在茶摊的支柱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清冷。
龙婆自在地煮着她的茶,自在地给大伙倒茶,旁若无人。
陆云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念头。这个婆婆的脚步里似有似无地带着一点欢快,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却总是马上收住。这到底怎么回事?
夜已很深很深,喝茶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去,龙婆手脚麻利地将茶摊收好,带着明晃晃的笑容直接站到陆云华面前。
“你是孟婆?”陆云华试探着开了口,“那些茶是孟婆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龙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得停不下来,一副要到地上打滚的架势。
陆云华无语凝噎。
好半响,龙婆终于笑够,她理了理衣裳,揉了揉笑疼的肚子,斜了陆云华一眼,直直伸出手去:“好了,拿来吧。”
这下陆云华懵了:“什么?”
“别装了,我可是守了这茶摊千年,整整一千年啊,该够了!”龙婆很是不乐意,收起笑意,挑起眉头。
“什么一千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云华听着这不靠谱的话,无奈地摇头。
“噢,对对对,差点忘了,那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