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个坐在父亲肩头的孩子童言无忌指着喜神问:“爹爹,喜神娘娘究竟长什么样啊?我看不清。”
那孩子被他父亲慌乱放下来,嘈杂喧闹的人群内只听到一道粗狂男声厉声呵斥。但隔了较远,周围又实在算不上安静,于是玄砚只听得什么“呸呸呸!”“童言无忌”诸如此类的乞求神明原谅的话语。
花瓣的香气从顶端落下,迷人眼的花骨朵轻飘飘降临在这片叫蜀云的千乘之国国都内,而离喜神最近的前端人群有的甚至膜拜下来,跪在缓缓行过的神像前,虔诚恭顺。
玄砚喉间冷哼:“倒真像这么回事。”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快快,跟着喜神娘娘走,福气也跟着到家啊!”
原来秩序和理智的人群此时如同被搅动的蜂群,朝着神像离开的方向快步追逐起来。被挤在人群中几乎快喘不上气来的景兰原本就已经快要体力不支,此刻更是像激流中的一叶轻舟,随波逐流。
沉烨不动声色地走到景兰被人流挤压的身后,伸出手扶稳一旁的柱子,一面用高大的身躯格挡住了朝前方冲挤的人流。
玄砚本就找不见二人,此时人流一冲动,更是乱了方向,再加上方才盯神像失了戒备,连连跟着人群忙乱地走了几步。此刻人多,不便使出灵力,怕惊了人群引起更大的骚乱,可眼看着就要不受控制地往外走更远的路时,肩上忽的搭上一只手。
那只手熟稔且亲昵地轻轻拍了拍肩膀。
接着,他被拉出人流。
“闷葫芦,你和你那两个弟子呢?走散了?”
整理完衣襟后抬眼,正撞上那双世间最浅淡却又最炽热的眼。
灵眇歪着脑袋好笑似的看着正处于信息紊乱中的玄砚,笑问:“怎么了闷葫芦?”
玄砚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灵眇刚刚看见了自己被那群姑娘拉扯的一幕,不由得羞愤交加,又端着不肯明说,索性沉着脸缄默以待。
灵眇似乎将打破这份缄默当成了一种乐趣:“可恶!胆敢唤我们玄砚仙君作闷葫芦,真是好大的胆子,岂有此理!不行,我得去训她们一顿,这也太没礼貌了!”
她还真转身作势就要往那地方走,谁料身后突然涌出来一群气势滔天的信众,其中一个举着花牌的男子猛地就要压过来,那牌子看着坚实,不像是木的,眼看着就要撞上灵眇的额角。
玄砚也不知怎的,竟伸手拉出灵眇往自己身边一带,其实原本只是想将人拉回来而已,不料人实在太多,灵眇不知被人绊了一脚,乱了方向感,竟朝自己怀里扑来。
他只得伸出第二只手去扶,这下,灵眇稳稳地靠在了怀里。
漫天的花瓣飞舞着,飘飘扬扬,好看得很。人声过于嘈杂乱耳,竟也只将将掩盖住这其中两颗同样杂乱无章的慌乱心跳声。
灵眇先是一怔,抬眸望进上方那双墨瞳里,是和她同样无措讶异的情绪。她脸颊一烫,忙不迭错开视线。回过神来后,她双手推开那道滚烫宽厚的胸膛却不料对方已经在二人周围暗暗布下看不见的屏障。
疯狂的人群绕开两人,朝前方奔去,四方杂乱,独留二人这块方寸之地一片清净,清净底下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玄砚剑眉紧缩,清俊的脸上戒备着外来的人流,袍袖下的手暗自施力。灵眇方才推离的力道此刻又反弹回身上,一个踉跄,重新回到那个莫名安心的怀抱里。
这次却紧紧贴在了那块胸膛上。
灵眇怔然,隔着玄砚深青色的衣物她听到了和她自己一样的局促跳动声,一颤一颤,不安地,慌乱地。
“……别乱动。”玄砚被她一系列动作扰得心更乱,声音干涩沙哑。
灵眇于是安静下来,可对方急促的心跳声仍不见安静。
佩在身后的结冥剑剑柄和剑身相接处那块灵石闪动起来,耀眼的红在灵石内部冲撞。
月白说得不错。
接近就会有反应。
灵眇右手捏诀消了屏障,拉起玄砚的手奋力逃开人群,逆着人流超反方向跑去。
玄砚挣开,压着声音:“你作什么?”
灵眇转头又重新拉住,挑着眉尾说:“闷葫芦别出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一红一青,在乌泱泱的人群中逆行而上。万民高呼其愿,喜神静聆。天地间却静默着,姹紫嫣红的花瓣打着旋儿地飘降下来,落在他俩肩头。
“喜神临世,许我愿遂——”
“喜神临世,许我愿遂——”
……
两道与众人相悖的身影跨过拥堵的人墙,迈向一旁的百尺高楼。高楼无人,两人很快来到高楼阁台处。
视野顿时开阔,此时俯首而视下,只见攒动的人头和行至远处的喜神神像。随着远处人群中一声猛喝声,所有人放缓脚步,纷纷拿起一旁的千愿灯,千愿灯上用各色的字体写着寄与喜神的骐骥和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