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的并不顺利,方镇久在朔离,也习惯于卫寂的战术,虽然在卫寂手下一败再败,但他凭借人多势众又来去如风的西漠军,竟能在边境和卫寂持续拉锯。
直到夏京落下第一场雪,卫寂终于收复朔离并清缴叛军,将方镇的脑袋送到了朝廷。
同时,顾挽星收到了一封他的书信——他要彻底击溃西漠,不能再给西漠卷土重来的机会。四年前他扫荡西漠王庭,却被当时的西漠可汗逃走,以至有今日之祸,而今断不能重蹈覆辙。
顾挽星的书房亮了一夜。
她想,他是对的。
朝廷不可能每隔几年就伤筋动骨的和西漠打一场胜败难料的战争,人力物力耗费靡巨,哪怕是卫寂挂帅,这一仗也已经把国库打空了。
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
群臣反对,谏止不休。连她提拔上的人也上书劝谏,主要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前朝武帝,为征伐四夷搞得海内虚耗、民不聊生;另一个是前朝景元帝,文治好好的非要去和北方草原死磕,被打的基业半毁,成了词人借古讽今的典故。
顾挽星想,大华的家底还没到她能学武帝好大喜功的程度,而卫寂亦非普通将领可比。
国库见底,她又不愿加税,只好从既得利益者下手。接连发落了几个“清流砥柱”后,她看着财产清单气得想笑——朝堂上个个都言之凿凿一副舍生取义不畏强权的忠臣做派,好像她纵着卫寂就是要养出第二个程家,她不杀卫寂就是宗庙社稷的千古罪人,可你们这财产加起来也没比谋逆叛国、党羽遍布半个朝野的程庭光张泊之流逊色多少啊?
虽说收拾这些人原也在计划里,但提前做难免会使得局面不稳、节外生枝。文臣之首、帝师、太傅齐致仁便是抓住了这个当口,暗中说动小皇帝降旨换了禁军统领,同时领着百官“请”她还政于圣上。
这倒确实是个好时机:越云营在朔离回不来,禁军也脱离了顾挽星的控制,裴悬、姚霖等公主党重臣皆在外地,而顾挽星近来的独断专行也令官员们或噤若寒蝉、或暗中不满。
顾挽星看向志得意满的顾昂,问:“陛下准备怎么发落我?”
顾昂冠冕堂皇:“国法也没规定说摄政有罪,朕怎么会因此对皇姐不满呢?”
顾挽星又问:“那么定平王呢?大军征伐在外,陛下有什么安排?”
顾昂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齐致仁替他答道:“还请公主殿下召定平王回京。”
顾挽星扫过堂下的大臣们,亦扫过今日明显多于平常的禁军,她缓缓道:“你们之中,可还有不同意见?”
鸦雀无声。
她叹了口气:“看来,我是不得不背负骂名了。”
她对禁军和宫廷的控制,哪里是一个空降的禁军首领能打破的?
这场亲政闹剧落下帷幕,正章帝失去了吉祥物的体面,被她软禁在了宫中,朝中帝党被她连根拔起,统统扔进诏狱先关着——她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只是大敌当前,她得保持后方稳定,天天防备他们搞事也够烦的。
从她软禁顾昂开始,夺位称帝就无可避免。
倘若她死在齐致仁逼她还政之前,那么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个英年早逝的美名,可谁让她不想死呢,她不但不想死,她还要权势,要功名,要天下。
建徽帝心黑手恨,年纪轻轻已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在卫寂割了西漠可汗的脑袋、横跨千里收复渤海郡国的同时,她已经把朝廷完全掌控在了手中,除了齐致仁这个前帝师不能低头外,大部分的“旧帝党”已经认清现状给新帝打工了。
卫寂回来时,她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他。
按理说他和她是合法夫妻,她称了帝,立他做帝卿理所应当,就像文帝、昭明帝一样。
可偏偏卫寂身份非同一般,此战过后,他战神之名更胜于前,对朔离和长林军的影响力直接翻倍,当年拥立顾昂时他就已经封到了顶,现在总不能说因为你功高所以封你做帝卿?
这谁能答应。
她这么头疼着,反手却很麻利的解了卫寂的军权,送了他几个象征意义的超常待遇。
卫寂呢,很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面不改色的用上了特权,人直接住到了她的宫里。他不爱给她看自己的伤疤,但关了灯又引着她去摸,很是别扭。
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她做事,他就在一边找点消遣陪着。她把难缠的问题一日推一日,他也不问不争,安安静静地留在她身边。
直到胡元海惹出了乱子。
仿佛被迎面浇了冷水,她蓦然惊醒——这是什么时候?她怎能放纵自己沉溺于谎言维持的温情之中?
她不该如此,藕断丝连,误人害己。
她开始执行对朔离改化的计划,胡元海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她不见卫寂,又忍不住去听他的消息,听他不肯住在宫里回了定平王府,